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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无法被阻挡 当我听完Perl和他老婆Lua的故事后,我的眼泪快要滴到采访用的本子上。 “既然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竟然会这样,我真应该那样。” 好像我们的痛苦都来自于上面的这两句: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或者放弃了选择的权利。 Perl没有这么做。 所以Perl现在是幸福的。 ## 人物介绍 >[info] Perl(讲述者): > 26岁 > 某度前端高级研发工程师。 > Lua: > 25岁 > 前导游,现程序员。 ## 1 “Lua,我来了!北京!我们现在相距一百二十公里!” 11年的春天,当我把那个在火车上从南昌拖累了我一路的台式机放在站台上的时候,我兴奋地打电话给Lua。 我认为我就是一个礼物,虽然还未寄到,但是终究更近了。礼物的主人——Lua——此时正在天津的某个景区里带团旅游,因为我听到了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音,但更为明显的是她突然变得哽咽的口音。 “你……来了?在北京?” “是的!” 我底气十足,因为就在我下了火车的那一刻,我彻底清除了心头除了爱情以外的其他东西。 这些快要拖垮我的“东西”,在一个月前Lua离开南昌回老家(她的老家是天津)后快速堆积。其中的大部分是我对Lua的想念,剩下的就是我的工作。 就在前不久,我从大三起一直工作的那家公司倒闭了。员工作鸟兽散,但显然更偏爱南方,有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已经在深圳给我安排好了工作等我继续并肩作战。 南昌的IT产业不发达,所以作为程序员,工作上的天花板很快就被我碰到了。因此,离开这个城市去选择更广阔的空间,对于我来说只是时间问题。深圳是个不错的选择,那里气候更贴近我的老家,那里的生活环境更轻松,那里的食物可能更对我的胃口…… 但,那里没有Lua。 仅这一个条件,就给我去深圳的选择判了死刑。 可Lua并不晓得我所做的选择,在她看来,我想当然是会去深圳的。 但她不知道,我已经一往情深地爱上了她。 ## 2 就在她离开南昌去天津之前,我做了手术,一个眼部的手术。 这个手术意味着我会短暂地失去光明。在那被纱布和墨镜束缚的日子里,是她在病床前照顾我的生活。 吃饭、散步甚至去卫生间,她都牵着我的手不放。 正因为看不见东西,我才更能体会她手心的温暖以及她在我耳朵跟前说的每一句话。以至于我现在仍然迷恋这种感觉,夜里闭着眼睛躺在一起,让她跟我说我们过去故事的某段细节。 我们之间的爱情,就是在这个时候放飞的。 当时我们一起去找一个朋友,一路上她牵着我——过马路、走人行道、上下天桥。一般来讲,在这种时候,都是她努力攥着我的手,怕我跌倒。途中,当我们在某个公共长椅上休息的时候,她要去买水给我喝。我突然脑子一热——仅仅这么可以预见的不过一两分钟的分别——竟然让我有种害怕失去她的冲动。 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放。 她尝试了挣脱,最终还是平静下来。 接下来,我感受到她在迎合我手掌的力量,将指尖深深埋入我指头的缝隙中。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到,原来我们是一体的,是不可分割的。这种感觉不似小说中写的那种突如其来的被点燃的情绪,而是慢慢地、慢慢地积累……直到若干分钟后我才渐渐松开她的手,因为我确认:我们能够在一起了。 康复中以及康复后的那段日子是无比快乐的。我们玩遍了所有之前没有玩过的周边景点,我甚至和她登上了我从来不舍得花钱买票进入的滕王阁。虽然没有“下临无地”的感觉,但是我们的确坠入了爱河。 一个每个月只能挣一千多元钱,住学生公寓的程序员,就这样和一个当导游的女孩没心没肺地走到了一起。开心的时候,我会试图让自己更开心,开心到快乐占满脑子,为的是不去思考我们的未来——我们从来没有谈过的未来。 但,未来终究还是要来,Lua还是离开了南昌。 她去了天津继续做导游,而我在南昌思考我没有认真思考过的人生。 我送她上北上的火车,她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没有说话,但她的眸子告诉我,她的走已经给我们的爱情画上了句号。即便她或者我以后多么的不舍,但终究敌不过现实。一个公司黄掉马上要去深圳的程序员,一个家在天津要在父母身边尽孝的女孩,如何走到一起?没人知道。 ## 3 我,要向上。 我,要她。 所以,我,站在这里,站在北京西站的站台上。即便听她在电话里哭着骂我傻瓜,说我如何如何白痴才会放弃已经安排好的工作,我也依然抬头看那没有被雾霾遮挡的蓝天,开心地笑。 但是,没有人预告,我所面对的,将是怎样的艰难。 初到北京,我借住在之前一个半生不熟的朋友家里。其实,那不能算个家,还和之前的学生公寓一样,是一个多人合租的开间。在这个开间里,我的找工作和学习是同步进行的。 互联网行业的地域性决定了要想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去,我需要快速地成长。之前在南昌,我是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在北京,我需要变成一只能够生存在恶劣环境中的飞鹰。 但是我却不能心无旁骛地飞,我需要考虑如何生存下去。 在南昌的时候,一千多元的工资只能让我自给自足到月末,我没有攒下什么钱,也不可能攒下什么钱。我算过,口袋里的钱只够我坚持一个多月的时间——精打细算地过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是这毕竟只是一个计划。大概过了两三周,我不得不选择花更多的钱,大概每个月七百元,在六郎庄独自租一个平房单间,原因是我不能忍受和这些室友一起生活。每到周末,这个合租的开间就变成了一个网吧,他们几个人在拼好的桌子上把电脑摆成一排,全身心地投入到网络游戏中。 我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学习,因为那些我听不懂的游戏术语,因为我那移动不了的笨重的台式机,更因为我说给Lua听的分不清是安慰还是承诺的话: “很快就能找到工作的!没你想得那么困难!” 在我搬到六郎庄后,我又在电话里和Lua重复了这句话。这时的我站在一个偏僻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床和一个桌子,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窗户,窗户外面是一堵墙,让人看不到希望的样子。 床上什么都没有,我就买了个毯子。我个子小,把毯子既当褥子垫又当被子盖。 我还买了个炒锅,二十元的,每天用它来炒菜。菜的种类局限于路边摊的一块钱一把的小油菜、一个土豆或者一块豆腐。 我会精确地算每一顿饭占我口袋里钱的百分比,两千块钱,我刚刚问南昌的朋友借的。 我唯一追求的,是一碗软硬适中的米饭。不要求米的质量,唯独看重水和米的比例。也只有在我控制米和水的比例时,我才能感觉到我是一个在真真切切地生活的人,而不是一台在白天的面试和夜晚的学习中周而复始的机器。 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我老家在陕南的大山里,现在的日子无论如何也比那个时候要好。每次当我等着米饭出锅时,我都会想小时候自己用被冻得干裂的手抓一把米,放在碗里,加上从河里挑来的冰凉的水,然后和小伙伴们一起把碗放在学校厨房的大锅里,焦急地在一旁等待那天的午饭出锅。 人在迷茫和无助时最容易回忆过去,除了米饭的故事,想到更多的是在南昌和Lua渡过的时光。而当夜幕降临,回忆就会收敛,流淌到我的脚下。 ## 4 关了灯,我拿着手机裹在毯子里翻来覆去,一是睡不着,二是在寻找经常会不翼而飞的信号。当我好不容易捕捉到那信号,却又总是战战兢兢地拨通Lua熟悉的号码。要知道,当一个人的日子是单调、苦涩和重复的,打电话的时候能说的东西真的不多。 裹着粗糙的毯子,露出头和拿着手机的一只手,我看见的天花板就像是一个随时可能把我灵魂吸走的黑洞。我跟Lua说,我过得很好,已经学会了什么什么什么,将要去做什么什么什么,结果会是什么什么什么。 其实,哪有什么什么什么。那一段日子,每一天都像前一天。我只能努力用嘴巴编出一些故事,让Lua觉得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我几乎不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偶尔说出来就好像自己犯了错误一样,就好像一个兜里没钱却想要送别人最好的礼物的穷孩子。 黑夜里,我常常问自己:到底应该这样在北京活着,还是应该回去。现在想想,若不是Lua,我也许早就当了逃兵。对于自己,我没什么可交代的;但是对于她,我却无论如何也交代不了。我已经不是为我自己而活,我是为我们两个人的未来而活。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接近一个月,我找到了自己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一家网站小作坊。但没想到的是,工作了大概一个多星期,我就被炒掉了。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原因,但我还是讲问题归结于自己还不够好。又接着几个星期的面试和学习后,我找到了第二份工作——在一家小有名气的视频网站做前端开发。这份工作可以说是我程序员生涯的一个转折点。在这家公司我工作了一年多,这一年多里的每一个月我的进步都要比之前所积累总和要多。 也许因为被炒过一次,来到新的公司后,我每天晚上都做梦被炒。于是我如履薄冰地写每一行代码,认真做每一个项目。尽管工作上压力大(多数是我自己给自己的),但我总算能开心地生活了,我和Lua开始频繁地见面。她在带团的间隙会来北京找我,周末我也抽时间跑去天津见她。可以略微安心地享受独处时抱着她说爱她的感觉,尽管还有穷小子送不起礼物的自卑感,但至少能坦然地在她的额头和嘴上亲吻。 人们说,程序员是程序猿,是因为他们情感简单。但是你能想象那时的我对着显示器,敲起代码来会因为突然想到Lua,在每一个空格处用力按下键盘时候的感受么? 就像是弹钢琴! 我甚至觉得我是在用右半脑,用爱在写代码,我觉得当Lua在浏览那些出自我手中的网站页面的时候就能体会到的这份爱,连绵不绝。 ## 5 这些我所收获的幸福,在我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被掏空了。 那是11年的国庆,她在天津站等我。一看到我,她就扯了扯我的衣服,我穿了三年的夹克衫,埋怨道:“就穿这个见我爸妈啊!” 于是我们在火车站旁边的商场里临时买了一身差不多的外套,算不上体面,但至少看起来是新的——虽然不知道为啥这新衣服上身了以后还是有一股沧桑感。 事实证明新衣服并没有让这次的“面试”变得成功。 从踏进Lua家的那一刻,我就感觉被整个世界厌弃了。她妈、她姐、她的亲戚们,无一对我有好感。尽管我尝试表达了我对Lua的爱以及决心,但是一点儿用都没有。我能听到Lua家人未加避讳的对她的责问——你为什么找了这样一个男人? 虽然我早就知道第一次见家长不会成功,但是没想到如此得不成功,换言之是失败,体无完肤的失败。 在Lua家的几天,我心煎熬,但我感觉Lua比我更加难熬。当国庆结束后我回北京的时候,Lua牵着我的手,眼眶里泪在打转,说出了我最不想听的一句话: “我们分手吧。” 我沉默地看着她,看她的眼睛,此时泪珠已经滚了出来,替她告诉我她是多么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 过了不知到多长时间,我突然紧紧地抱住她。 “别这样,等我。” 有点儿像空中楼阁似的的承诺,结束了我的天津之行。我坐在火车上,拿着手机,开着导航,看着那个蓝色的点向着西北方向缓缓移动,就像是在慢慢撕开黏在伤口上的创口贴,带着血和肉,带着疼痛感,离开了有温度的地方。 ## 6 11年底,我被赶出了六郎庄。 那里拆迁了。 11年底,我还清了之前欠朋友的钱,开始见识到什么叫做“积蓄”。 本来生活应该向好的地方发展,但是我和Lua的情感却像是被上了刑具,步履维艰。 现在的我每每听到林夕的那句“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我就想起那个时候的我们。爱情在见不得光明的地方流淌,从我的期待一直流到她的无奈。她每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背着她的父母和姐姐。有时候她会因为家里的压力抱怨自己现在的状态,想要逃避;有的时候她又会因为我的执着重拾信心。 在逃避和信心之间,她摇摆着,最终有一天,她坚持不住了,她在电话里对我哭道: “Perl,我要崩溃了,我觉得我好累。”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在被她母亲和姐姐轮番“轰炸”了的半个小时之后(我是在后来我们聊天后才知道的)。她哭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痛苦,只完整地说完了那一句话,接着就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跟我讲她到底累成了什么样。 我知道,这一次我们的问题无法在电话里解决了。 我给她提了个建议,让她跟她爸妈说要来北京找大学时的闺蜜(她闺蜜正好在北京上班),从而让我们能够见一面。 她同意了。 12年的元旦,我们坐在咖啡店临窗的位子上,面对面,手握着手。 “Lua,相信我,来北京吧,我们在一起。” 我承认我有点自私。但只有这样,我才能让她摆脱那个纠结的环境,才能让她不为被父母发现而伤神。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用尽全力来爱她,我不想和她之间的关系就像牵着线的风筝,时刻怕线断掉。我要把握住一切,在我能够把握住一切的地方。 “Lua,相信我,来北京吧,我们在一起。” 我又重复了一遍。 她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只要你来北京,我们在一起,一切就都会变好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心疼。” 我望着她的眼睛,从浑浊到清澈。 没有再回到浑浊。 ## 7 导游这个职业,换一个城市就得重头开始。 抛弃了老家的人脉和一年的天津导游经验,Lua来到北京。跟我一起蜗租在一间本来就不大的房子的次卧里。白天我去上班,她就在家里背导游词。晚上我回来,她还在背导游词。 好在天道酬勤,她还算顺利地找到了工作——带团游北京的远郊。 但是,我很快发现她工作得并不愉快。每次带团回来,我都能看出她的不开心。她说她总被骂,因为工作经验不丰富,因为没办法忽悠游客花更多的钱[注释]。 我尝试安慰她,但却仅仅是安慰。我了解,她也许并不适合导游这个职业。她过于善良,并且心肠软,与其说她输给了自己的经验,倒不如说她输给了自己的性格。 有一天,我和同事在望京的某个餐馆里喝酒,Lua给我来了电话。 接起电话,那边就是一阵哭声,她跟我说她今天又被骂了(与其说那是谩骂,倒不如说那一种侮辱)。 当时我正好处于似醉非醉的当口,一拍桌子就打车回了家。 我抱着她跟她说:“xxx,咱不当导游了。” “那干什么?”她哽咽着问。 “当程序员啊!我教你!”我说。 这样的话我曾经跟她说过,但都被Lua当做了玩笑话。在她看来,一个导游,一个完全没接触过写代码的女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程序员这个职业沾上边的。 但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她接受了我的建议,辞掉了工作。 我把我之前学习前端开发时候的书都整理了出来,又在网上买了几本“时髦”的。整理好书桌,规则地码上,跟她并排坐在一起,开始教她怎么写第一行代码。 Hello,Lua... Love you,  Lua... 看着输出在控制台里的这些字符串,我觉得这个学习进程的初始化实现得如此美妙。 但写过代码的人都知道,实现一个方法,要比定义它的名字难的多。 毕竟是彻彻底底的转行,Lua很快发现自己学得很吃力,继而力不从心。有的时候,一个知识点,我要重复地给她讲几遍。我偶尔会发些脾气,但是很快就会后悔。因为我没有资格发脾气——一个女人,抛弃了之前的一切,跟我一起在这个城市里,共同进退,而我却在为了这个跟她发脾气! 我会跟她道歉,削一个苹果或是别的什么费点儿功夫才能吃到的水果,放在案头,摸摸她的头,看她依旧一手摸着键盘,一手翻着书。 就这么看着。 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幸福吧。 ## 8 这种她学习我工作的状态持续了接近半年。 但是这半年(事实上直到现在)里,Lua的父母一直都认为她在工作。 每次她打电话回家,我都在旁边。我能看到她因为撒谎而扭曲的表情,听到她一句接着一句的底气不足的“我还好”、“工作很顺利”、“老板对我很好”…… 当我们后面聊起这段日子的时候,Lua总是会说她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在天津,她为了维持我们的感情撒了半年的谎,在北京,为了留下来她又撒了半年的谎。 终于,13年的春天,她找到了第一份程序员的工作。她不用再撒谎了,她跟她爸妈解释自己找到了一份名字叫做“写代码”的职业,尽管她父母并不了解这份职业背后的含义,但是却能感受到她每次打电话时候的真诚和快乐。 对了,我忘了说我自己。在我教她写代码的时候,我又换了一份工作,这份工作比之前的两份都要好,但这不是我最大的成就。我所感到骄傲的,一是我让Lua找到了一份她适合的职业,二是我的朋友们也因为我,纷纷来到北京,进阶他们作为程序员的职业生涯。 14年的4月,我和Lua一起去了西藏。 回程的时候,我们从拉萨一起搭车到了成都。 途中,无论是坐在悬一半轮子在悬崖外的卡车上,还是徒步走在荒芜一人的大山里,我都觉得还可以更艰难。因为有Lua,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战胜。我的愿望,是开着车带她跑遍全中国和全世界。因为她喜欢旅行,喜欢被Perl带着旅行。 我,无法被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