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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了!从大巴下来,踏上北海的土地,段伏枥不由地深吸一口气:多么熟悉的带有腥味的空气!虽然说每年段伏枥都会回家过年,但每次都感慨万分。是啊,外出的游子谁不是这样呢?外面的世界或许很精彩,或许很美,但总欠缺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即使像自己在深圳呆了三年有余,却还是觉得很陌生,似乎只是一个匆匆过客,终究会离开一样。只有回到了家乡,才会有那种回到家的踏实感。     国人的春节归家的情感是很强烈的,无论旅途远近,无论荷包多寡,都要想尽办法赶在年三十前回到家。或许真如很多媒体所说的那样,现在的年味越来越淡了,但这也反映出人民的生活水平逐步在提高。想想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宰鸡杀鸭,可现在平时想吃就能吃上。而过年的主题偏偏就是吃和喝,这吃和喝的却又是平时可得的东西,于是人们过年少了以前的兴奋感,便觉得年味变少了。     但无论年味怎么变,亲情不变。外出的游子一年回一次家,那种思家的感情不是只在家乡奋斗的人们所能想象得到的。父母在不远行,这是中国的古语,可现实中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或为名,或为利,或仅仅只是为了生存,不得不背上行囊远行。对于这些人而言,过年是他们唯一可以放下包袱享受亲情的时间。     作为父母,很少会要求自己的小孩一定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他们要求也很简单,只想自己的小孩能够健健康康,温饱无忧,再奢侈点就是希望小孩能常回家看看,吃一点自家的饭菜。段伏枥也深知这点,只不过由于自己所学的专业,和广西糟糕的电子行业状况,迫使他不能不外出打拼;自己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在过年的时候回家,一起吃个团圆饭,然后再和父母唠嗑唠嗑。     亲情不变,友情亦然。过年回家,不仅亲戚朋友要串串门,久未谋面的朋友也要多联络。平时的时候,大家都在外拼搏,联系也只有偶尔几个电话或是聊天工具;只有过年的时候,大家才有闲暇时间坐在一起,吹吹牛,回忆以前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每逢这时候,总是颇多感慨。人的一生中,如果没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那绝对是人生中的最大遗憾。因为这样的朋友,不同于出来之后所结交的;儿时开始的朋友,有太多的共同回忆,有共同走过的幼稚岁月,这些是后来结交的朋友所不具备的。伍定轩就是这样的一位,回来后段伏枥自然也要找他出来海喝一番。     半年不了,变化不大,两人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着边际地海阔天空瞎扯。伍定轩回来之后,到了造船厂做结构设计,算是子承父业。只不过让段伏枥没有想到的是,伍定轩居然比以前还要忙,经常是三班倒。这也没办法,如果要赶工期的话,只能加班加点了。     当然咯,回来之后肯定也要拜访一趟龙少和干姐。这不大的店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式的户外用品,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很专业。只不过据干姐说,由于北海搞户外的并没有像深圳那么热火,所以生意只能算是一般般,刚好能养家糊口。但从干姐和龙少不时露出的满足神态,可以想象他们对此还是挺满意的。比起在深圳那疲惫的神态,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干姐和伍定轩都是从深圳闯荡后回来的,虽然现在的收入比起以前可能少了不少,但表现出来的那种对生活的惬意和享受,却是段伏枥所追求不来的。在深圳,每天都在为生计而忙忙碌碌奔波,哪有闲暇时间去享受生活呢?     既然有不变的,那自然有变的。最明显的便是普通同学间的那份情谊。过年期间的同学聚会,更像是一出相互炫耀的舞台剧。碰面之后,最常见的三句话无非是“你现在在哪里”,“你在做什么”以及“你的工资是多少”。那些进入企业好的,工资高的,都会不加掩饰,自豪地说出自己的一切;而那些一般般的,事业上并不怎么样的,往往只是附和地笑一笑,然后呆着默不做声。     这或许便是社会的一个小小的缩影。念书的时候,大家讲的是成绩;出来后,大家拼的是财富和地位。只不过,成绩并不和财富地位划上等号。那些以前成绩非常好,被老师和同学像星星月亮一样捧着的好学生,在聚会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众人的焦点,以前的成绩再也无法成为炫耀的资本,就连老师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重视,一种落寞感不由地充满心头,只能呆在角落强颜欢笑。而以前那些成绩不好的,老是被揪出来当典型的坏学生,有不少已经是事业有成,有房有车更不在话下,就连言谈举止也让人刮目相看,自然此时成为了聚会上的主角。     伍定轩和干姐早就知道聚会是这么一种情形,所以压根就没去;倒是段伏枥觉得,难得回来一次,何况都是同学,还是去赴宴了。念书的时候,段伏枥本来就不是那种受人瞩目的好学生,也不是惹人讨厌的坏学生;倒不是故意为之,而是自身素质所致:好学生做不来,坏学生不敢做。正是如此,段伏枥坐在角落,静静呆着,偶尔和旁边的同学聊几句,也没什么太大的心理落差。     时间在推移,人们在改变,这注定是不可避免的。现在还能办同学聚会,可再过几年呢?或许那时有很多人因为落魄而倍感自卑不会出席,也有可能已是富可敌国根本就不屑于参与,而那些参加的大多是过得不好也不坏的。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只有大家的基础差别没有那么明显,这同学的友谊才能继续下去。这道理看起来很残酷,却偏偏在很多时候是现实。     但真正的朋友就不一样了,无论自己是贫穷还是富贵,都能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他们不会因为自己富贵了而羡慕嫉妒,也不会因为自己贫贱了便视而不见。最可能的是,富贵了,他会笑骂道:“臭小子,别在老子前装蒜,老子还知道你以前拉屎是什么颜色的!”;落魄了,他会呵斥一番,然后丢下几句话:“看你这鸟样,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饭吧?喏,这里有点钱,你先拿着,什么时候发财了再还我!”只可惜,这样的朋友太少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位,还是好好珍惜吧!     过年确实是一个难得悠闲的日子。虽然要走亲戚,也要见朋友,但终于可以不用去想工作上的烦恼,也不用费尽心思编造说辞,就那么让脑子空着,就能感觉到一股舒畅的惬意。怪不得大家都说深圳是节奏最快的城市,回到北海才发现原来生活还可以这么悠闲。     北海是有变化的,只不过没有达到翻天覆地的程度罢了。骑着电单车溜达在城市里,发现曾经熟悉的景色已经有点陌生。段伏枥不由地有点羡慕起伍定轩,每天下班吃完饭后,还有时间悠闲地散散步,逛逛街。而自己呢?虽然赚得是比伍定轩要多,可生活质量呢?除了整天忙碌奔波以外,还能剩下什么?可是自己能回来吗?以前不知道回来能干什么,而现在依然还是不知道。段伏枥不由地苦笑,在自己生长的家乡居然不知道如何生存下去,真是个残酷的笑话。       回想这三年多的日子,虽然总感觉每天都活在武总的谎言之下,但好歹自己并没有因此而迷失,还是会按部就班的提升自己的技术水平。心是有点累,但未必是一无所获。武总并不是很懂技术,特别是对于软件来说,更是一无所知。这是缺陷,但也是机会。至少段伏枥在完成自己工作的前提之下,可以很自由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像在其它公司,每天除了完成主管布置下来的任务以外,还是只能完成主管布置的任务。相对来说,在技术这方面还是比较自由的。但这也是因为段伏枥比较自觉,对技术感兴趣;如果是那些仅仅是将技术作为谋生手段的程序员来说,这样的环境或许已经足以使之堕落。环境是一方面,但主要还是人为。良好的氛围自然容易出高手,但糟糕的环境未必只有菜鸟。与其去埋怨环境,还不如转个角度,看看如何利用这环境。只要有心,再糟糕的环境,也能找出一两个闪光点。也正是基于这样的信念,所以段伏枥还没有太强烈的跳槽想法,觉得在武总这里还可以干得下去。       只是环境的不同,还是会给人形成不同的品格。在小公司呆久了,那种自由散漫的特性会不由自主地浸入骨髓,和大公司的制度分明很可能格格不入。段伏枥之所以不想跳槽,这也是原因之一。换环境需要重新适应,并且还不知道结果会如何;而现在环境虽不好,但还是能夹缝生存。这样的心态,不仅是段伏枥,很多人在跳槽的时候都会去考虑。虽然说树挪死,人挪活,但人挪了之后半死不活的也还是有的。所谓的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也无非如此。但很可惜的是,看起来段伏枥绝对不会是那个胆大的。       不管思绪再万千,生活还得继续。过年时思绪上的千愁百转,也无非只是前进道路上的一个小小的插曲。短短的春节假期,一晃而过,段伏枥又再次背起行囊,踏入深圳的土地,继续为生存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