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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的大内深不可测。御花园里的鸟都沉浸在幸福中。白鹤在星光下交颈而眠,夜莺则羞涩地试展歌喉。八哥在一旁学着戏台上仕女们娇滴滴的声音——“伊呀啊啊啊!我靠!都几点啦!”   黄瓦大殿巍然耸峙,在夜色中如蹲伏的巨人,高出望表。小太监何满子满怀心事坐在台阶上,望着夜空中的月亮。月亮总是那么冷静超然地君临太空。大地山河微有影,九天风露浩无声。这首诗他读过——在他还“五肢俱全”的时候,他也上过私塾,还学过作诗呢。   忽然间,一行人步履轻盈地飞快走过来。何满子才要喝叫,就看出前面的为首者竟是已经一年未见的郑和大人——不声不响地秘密回京,必有大事。他连忙深深施礼,郑和微笑道:“我要进去面圣。”   满子伸长瘦弱的脖颈,像报晓一般长声叫道:“郑和总管求觐——!”   殿内一个小监悄悄出来,低声说:“宣郑总管随何满子到御书房觐见。”   郑和望了望满子,小太监躬身轻巧地走在前面,郑和捧着那个御赐锦匣紧随在后。多年在宫中行走的经验,使他年过四旬仍能举步无声,只不过海浪和甲板上的生涯令他的两脚分得很开。   拐了两个弯,他们进入了一间安静舒适的小阁。阁中丝毯铺地,锦绣在墙,金莲宝炬虽明亮却不刺眼地燃烧着。书桌后面端坐一人,相貌堂堂,温而厉,威而不猛,正是当今天子永乐帝,洪武上皇的儿子,姓朱讳棣的便是。   郑和轻轻跪下,在猩红丝毯上磕头。永乐帝沉声问道:“让你办的差,办好了么?”   郑和低声说:“皇上容禀。臣已派人在云南圆通寺发现了那人的踪迹——一座小小的寺庙竟敢在殿柱上盘龙,可见寺内藏有大人物。拷打方丈三天三夜后,他仍不屈服,最后臣使出美人计,他什么都说了。后来他又想说,臣,臣把他杀了。”   永乐帝有点不耐烦地问:“那人究竟在哪里?”   “逃到了西洋,”郑和说,“可臣追遍占城、柯枝、真腊、暹罗、三佛齐,都没有捉到他。”   永乐帝虽然宁静如初,但细而斜飞的眸子中却流露出一丝震怒:“朕派出六十多艘船,二万余人,就得到了你这么一句话吗?”   郑和磕了几个头,惶恐地说:“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话说船队一路追到古里国,终于找到了他,建-那位大人命臣把这个呈给陛下。他说:永乐陛下是位威德并重的天子,他自愧不如,为使陛下放心,他取下身上一物送回国来。但却不忍像战国樊於期将军那样,自行舍却头颅”     永乐帝目光闪烁,双手按着桌面:“那是什么?”   郑和膝行至案前,颤抖双手,把锦匣捧上。何满子甚是惊讶,他没想到,威加海外、望重中华的出洋舰队总管郑和大人,在君上面前竟会如此战战兢兢。他是个有些见识的太监,隐约听出皇帝与郑和谈论的是靖难之役后失了踪影的建文皇帝,自己多听一句,脑袋便不牢一分。于是他趁皇帝不注意,悄悄地退了出去。      多年的老臣子,永乐帝是十分放心的。郑和不会在锦匣中藏入什么有害细菌。他把匣子移到灯下,掀起了盖子。   一瞬间,永乐帝瞪大眼睛,“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郑和跪在地下,汗涔涔地说:“陛下保重!”   永乐帝冤屈地盯着郑和,大声说:“靠你个爸爸!你、你好歹也用石灰炮制炮制嘛!”   郑和说:“陛下恕罪!这是古里国一个波斯游客教臣的法子——用盐腌,揉了盐之后,他还意犹未尽地撒上了好多胡椒和肉豆蔻。这个形状和气味,恐怕,不是我中华上国的人所能习惯”   “那究竟是个什么蛋人?”皇帝余怒未消地问。   郑和说:“他也是个航海客,听他说,已经七次出海做生意了,他的名字叫做辛巴德。”   “那个建-那个逆贼,他让你带回这件东西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朕呕死?”   郑和磕头说:“陛下,他说,一个失了子孙根的人是没资格作官的,更绝不可能当皇帝,所以呈上这件东西,希望能令您放心”   “你没有宣我的赐死诏书吗?”   郑和浑身颤抖,低头说:“他真是大逆不道,他不但不死,还说”   皇帝问:“他说什么?朕赦你无罪。”   郑和说:“这是逆贼的话,与臣无关——他说:‘靠你个爸爸!’”   永乐帝颓然坐在了椅子上:“真是孙如其祖,侄如其叔,看来,他是想跟朕‘相忘于江湖’啦。可惜我这宫里不缺太监,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外面骤然响起喊叫声:“拿刺客!”“他妈的!抓住他!”“啊哟!”“翠花呀!结婚申请书在我枕头底下”   郑和已经转到了书桌后面,然后抱住皇帝的肩膀坚毅地说:“陛下莫慌!臣在此护驾!您的剑呢?快拿起来!”   书房窗子砰然碎裂,一个半死的人摔了进来,他翻着白眼,七窍喷血。永乐帝问:“死者何人?他杀还是自杀?”   “臣四品带刀侍卫,常不败!护驾而死,死得其所!我感到很荣幸。谢谢大家!”   “朕会照看你全家的,放心去吧!”   砰!又一个人摔了进来。是个女的,满脑袋花朵,容貌似乎甚美。   “你又是谁?”   “臣,哦不是!朕,哦该死该死!奴婢宫女赵无花,女,未婚。”   “朕给你题词!生地伟大,死地光荣!去吧!”   “亲爱的陛下,‘土也地’是错别字。”   “靠,校对综合症!”永乐帝才想下诏赐死无花,却发现她已经主动气绝身亡了。   咣当,又一个人跌跌撞撞碰开大门,摇了进来。浑身是血,肠子拖出了好几公里。   “臣是太医院医正,四品主治医师谢葛巾,那魔头太他妈厉害,一根绣花针就挑了我和四个侍卫的肠子,这真是剑道的最高境界——那就是和平啊!”   “哪四个侍卫?”皇帝很关心他的臣下。   许葛巾说:“潘大脚、柳问秧,马晴川,还有高戈!都是七十年代的,我和他们死得好惨哪”   “朕也给他们题词,连你一起题在里面,千万不要忘记练习武功!”   “谢陛下!”许葛巾说了以后,摇摇晃晃地还不出去。   “我说你怎么还不死?”   “陛下,”许葛巾说,“臣还有一位小姨子,睡觉都梦见受封”   “她叫什么?”   “名字不好,叫个杜若。”   “好吧!朕给她题词——向杜若同志学习!靠,你快死吧就。”   葛巾颤巍巍跪下谢恩,又颤巍巍站了起来,七窍流血,摇晃着就是不死。   “臣还有一个小表妹,叫做程小素哩。”   永乐帝跪下了:“好好好,朕封她为宇宙无敌万能霹雳大公主,命她去外国旅游和亲,爱和哪国和哪国。中不?求求你,go to hell,去死吧你。”   许葛巾终于含笑喷血而亡:“噗,臣遵旨。”   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永乐帝面色阴晴不定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握拳,喃喃自语:“这刺客是什么人?难道朕上次在那个有很漂亮的老板娘的‘晴川酒馆’里喝霸王酒,不给钱还摸了老板娘一把,莫非是那个老板不成?可这刺客明明是个武功极为精深的绝世高手啊。”   郑和猛然想起了什么:“哎呀!陛下,臣刚才忘记了,真该死。那逆贼把那件东西交给臣的时候,还附带了一本书,他说,你也是个太监,拿去看吧,反正我都背熟了,用不着了。”他跪倒在地,把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捧到了书桌上。   永乐帝定睛一看,四个大字咣叽一声映入眼帘——   《葵花宝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