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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与火的凝聚**   如果按照古希腊神话的传说,自从普罗米修斯将火种盗取到人间之后,光与火一直是光明和幸福的象征。它召引着那长夜里艰辛的跋涉者;它将温暖赠予冰寒的大地。在人们心目之中,光与火是那般烈焰腾升,涌金流丹。但有谁见过它的凝聚?      我,有幸见过。就在胶东半岛这块丰饶的土地上。      光与火的凝练和聚结,不是指夺目色彩的消逝,也不是炙热高温的冷却;它是热烈感情的燃烧,时代精神的体现;那光,那火,已经变成了明丽的晨曦,光明的灯塔,希冀的眼睛;成为力量和坚不可摧的钢铁。仅仅为了这,我愿把对这光和火凝聚的感受,奉献给亲爱的读者。      这是桃花汛期刚到胶东近海的时候,太平洋暖流已经染绿了这骆驼形的半岛大地。入夜时分我从烟台市区乘车东去,春夜的雾霭是十分迷人的,车窗外闪过海滨的别墅,高高的宾馆,闪过烤鸭店的门市与烟台大学那最大的建筑群体。然而,这时它们似乎失去了以往的吸引力,因为我急于要到牟平县解家庄镇一个叫……的地方去,那里的光与火……少年以来这个厂的各项经济技术指标,在同类广家中均遥遥领先。还听说八年来…金部的流动红旗,让这家厂子扯住拿牢,再也没“流动”到别的厂家去……这不,好奇心驱使我搭乘铁厂的一辆回头车。急不可待地连夜赶来了。      世上的事情总是这般奇特,人的思维也总是如此奥妙,当你被带有传奇色彩的人和事所吸引,当你想揭开那遮掩着传奇的序幕的时候,强烈地追求和急切的心情是难以言状的。      我坐的这辆大客棚,是铮光闪亮的新车。我斜倚在车窗旁,耳际充满诗一样的语言和歌一样的欢笑。我听出来了,这是牟平铁厂最近才买的车,专为接送上下班职工的,按说,工厂备车接送职工,在城市里,似乎是件很平常的事儿,可在这个铁厂,职工们却为新添这么一辆“班车”而感到有些自豪。我从车厢里那些只言片语、闲话唠叨中,得知这个厂的职工大都住在宁村。他们早出晚归,业余时间还要调理承包的农业活。在这以前,他们总是蹬着自行车上下班,风雨不误,月月年年。现在好了,厂里有个这辆班车接送,他们怎能不高兴?我在车厢中这般看着,这般听着,急于和牟平铁厂相结识的心情更迫切了。      他用近似肯定语气问我:“是来学习的吧?”      “你能猜得出来?”我笑了。      “估个八九不离十。”小胖师傅带稚气的脸上还有那么一点傲气。他意在补充地有说:“上月,天还挺冷,黑龙江、贵州、河北、河南等一些铁厂、化工厂、磷肥厂,一家伙来了八十多口人哩!”      在乡间山沟里,这么一个小铁厂,居然有这样大的魅力?我更惊愕了。      “还有多远才到?”我抑制不住期盼的心情又问。      “你看,那边就是!”小胖师傅向车窗外的远处指点着。这时我才蓦地发现,那远处的天空,抹着奇特的光彩。强光该是从山岗背后升起的金黄色,但并不刺眼,逐渐地向广袤的夜空扩散这,他涂染范围的边缘,呈玫瑰、绛紫……这些光色被云雾般飘动着白色烟霭缠绕着,好像山的那边是一座光怪陆离的神仙宫阙。我擦着模糊的眼睛,贪婪地望着那片明亮神异的天亮。      啊,那就是牟平铁厂吗?一块溶化钢铁的地方!无怪乎它如同磁石般地吸住了许多人的心,单凭这壮丽的夜景,也能使你倾倒于它的脚下!      是啊,这个年产两万吨生铁的小型铁厂,从六十年代中期建厂(与一所水泥厂合并)之后,那平地崛起的炼铁高炉、热风炉、立窑等高大建筑和设备,就为这倚山傍水的牟平大地添了新的美资。那炉火是不灭的,铁水一直再沸腾奔流着,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就是在我们最大的传统节日春节,也照常热气腾腾地出铁,一般出六炉,三班循环,火龙般的长长的铸铁机,不知疲劳地不断吐出晶亮的铁锭……      那天夜里,我住在厂区招待所,听着炼铁高炉的鼓风机吼鸣,做了彩色的梦。第二天一早,我便缠上了这里的干部、职工。我踏着余热未消的炉渣,去同那些带着玻璃钢防护面罩、穿着厚硬白帆布工作服、手持钢钎的英武炉前工交谈;我漫步在厂里的生活区,欣赏着这里的独特风光,那恬静的职工住宅,那从窗口可以遥望到的鲜花和粉红、浅蓝的窗帘,使人感到幸福的温馨;那职工商店里小吃部、幼儿园和食堂餐厅,可以说一应俱全、服务周到。劳动、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不会感到有什么不方便。我曾从锁着门的玻璃大窗里,窥视过去年落成的礼堂,装饰时髦的大厅壁灯、吊灯花团锦簇,有千人以上的座位,舞台起码有十几米深,看样子有条件接待北京城里的大剧团哩!      这些日子,我怀着极大的兴趣召开座谈会,听那许多激动肺腑的、只有在这个铁厂才会发生的故事。我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党委书记和厂子,因为他们确实太忙、太累,但热情的主人还是轮换着来“答记着问”,上午书记挤出两个钟头,下午厂长挪出个把小时。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我们当今生活的节奏啊!      又是一个宁静安谧的铁厂之夜,我坐在招待所的办公室前,透过对面化验中心那雪白、低垂的窗帘,隐约可见化验工作正紧,说不定就在这时,在这所像妇产医院的产房般的房子里,又一项超过省颁或者部颁质量标准的新成果,如婴儿呱呱坠地般地诞生了。我不由得将目光移向周围的厂房,移向明亮的灯光,渐渐地停留在桌上那本淡蓝色塑料皮面的采访记录本上,从那密密麻麻的记录中,我看到这个锐意振兴的铁厂风姿……      这个厂原是为了解决烟台十几个县市从业机械化的钢铁用料而创建的,新生产的铁锭一直供不应求。像这种地方自办的小钢铁企业,允许有政策性亏损,他们从建厂到80年,整整亏损了十四个年头,“政策性”几乎变成了合法性,当家人也似乎不必受自己良心的谴责。      事物总是在运动,在发展。沉睡千百万年矿藏总会被人勘探开发;地壳的运动总会使神州变幻,地貌改观;人的思维活动也在生活实践中不断发展变化。党的十一届三年全会吹响了向四化进军的号角,给这个厂以起死回生的力量。他们从八一年开始扭亏为盈,当年盈利七千多,第二年盈利九十三万,再以后,八四年盈利一百三十五万,职工人均收入高达一千零四十二元。      这是真的吗?是真的。是什么原因使一个老亏损户摘掉了不光彩的帽子?按厂长王明光的话讲,是依靠三个素质的提高。就是:提高企业的科技素质,领导班子的素质与职工队伍的素质。这些年来,他们在这些方面是不惜本钱,刻意务实的。比如说,有的技术人员一面称赞厂里照顾很好,同时也怕等退休之后全家落在偏僻的农村,暗自作者在这里干到四十多岁,另谋调往城市的打算。其实,人家的要求并不高,能把户口落在县城就知足了。厂里为了稳定住人才,经过多方努力,终于在牟平城里搞到了土地,正在着手的住房问题……具有强烈说服力的事例往往不需很多,仅此一件,足以像火一般温暖着人们的心田!      这厂里的领导班子,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们有文有武、性格各异,但却是一个心眼。党委书记安郁卿,今年才四十,原是铁道兵学院毕业的大学生。曾在海拔三千七百多米的青海高原上,开凿过世界最高的隧道,是一位能吃大苦、耐大劳的铁道兵战士。但初次相会,却是使人感到一种文文静静的才子风度。问他厂里的概况,我叹服了。他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谈:厂区占地面积十七万两千二百二十八平方米,十三立方米高炉两座,全厂职工截至目前有八百三十一,工程技术人员二十三人……至于历年水泥和生铁的产量、质量情况,各项经济指标完成情况,更是脱口如流,似数家珍。谁能想到一位到厂不足三年、负责政治工作的同志,对全厂的情况竟然能了如指掌?      厂长王明光不同于党委书记。他是个开放型的。如果说安书记的性格比较内向,王厂长却是豪放、爽朗、大度向人们展示自己的胸怀。“你这点谈得不对”、“这方面你讲得好”他常这般直截了当地表白自己的看法与观点,毫不隐讳。不过第一次接触,给我的直感并不良佳。简单地彼此介绍之后,他领我到小会客室去,我跟在他的身后,见他走起路来两条腿向外撇,心想,当领导的总摆出那么副领导的“份儿”吧?便有些不以为然。      后来,职工对我讲,他们的王厂长是名副其实的“以厂为家”。清晨,他的身影伴着朝霞在厂区每条宽阔的路上走动,可不,车间这么分散,他从炼铁车间走到水泥车间,还得去伙房看看早班饭准备得合不合职工的口味;晚间七八点或是九十点,一天的业务工作处理完了,他又习惯地到每个车间、库房去亲自检点一番;有时候,他在床上睡得正香甜,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震荡着深夜的小屋,他得从被窝里爬起来,抓过耳机;“喂!我是王明光……”然后披上外衣,悄悄地给老伴掩上门,打不撇拉着向厂区灯火辉映处奔去……      一位知心的老工人偷偷地告诉我说:“你当他是个大咧咧的人物吗?那你可看错人了,我们的厂长原先是个专搞财经经济的,心里细,眼煞底,厂里什么事都看得透,装得下,在厂里干了十来年,有实际管理经验啊……”      我沉思了。这样难以捉摸的人物性格!      ——记得那日我问王明光,这些年来,你感觉最困难的是什么时候?他笑了笑,一瞬间的腼腆,却没有做作的味道。他稍停之后,复又恢复了往常的开朗,说:“要说最难过的日子是八二年,调整时期的机械工业不兴旺了,铸铁与机械——那工作母机的底座,那门类繁多的铸铁零件,一时都停止了生产,大有‘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态势,生铁没人要了。当时有许多炼铁厂家向日本出口生铁,我们也出口过。那时候我心里是火烧火燎的。我预料,只要能坚持上一到两年,机械工业还是要大发展的,我若能向银行贷出款来,把生产的生铁全买下来存着,将会发大财!果然不出所料,日本买进我国的生铁后来又卖给我们,每吨赚一百多美元哩!”      ——我还问过安书记,他们用什么绝招把一个戴了十几年亏损帽子的企业扭亏为盈的?他也是笑,言简意赅地说:“说透了,就是两句话,过去是追求提高质量,现在是注重提高经济。”多动听的两句话啊!过去赖着国家吃“亏损”,之前一味给高炉吃小灶,精选烧结,不顾成本的高低。现在呢?那含铁百分之四十的钢厂污尘,全市各机械加工厂废铁屑,还有冶炼厂每年难于处理的八千多吨废硫酸渣,这许多工业垃圾,都成了炼铁的辅料,经过去渣吸取纯铁后,剩下来的炼铁废矿渣还可以再用来烧制水泥……那铁的质量如何?去年这个厂曾创省优质产品!      ——我听说,这里已经实行了联片供热,全热利用,节约能源。厂领导为这件事曾经戮力操持,终获成功。安书记讲得通俗易懂:所谓联片供热,就是能源的二次利用,把高炉的剩余煤气通向伙房、浴池、暖气……这项革新获得了烟台市科技成果三等奖。      这么几笔淡淡的素描,就能勾画出站在光与火里的指挥者的形象?当然很不够,安郁卿和王明光自有他们独有的神韵和气质。他们已经为铁厂画出一副发展的蓝图:生铁创“部优”,水泥创“省优”,为画好这幅高水平的图画,他们打算改进工艺流程和原料结构,在设备的更新换代上大做文章,降低能源消耗,全面提高经营管理水平……      王明光是一位有事业心和责任感的厂长,他把只是工业企业家发生兴趣的课题,给我们外行人讲得活龙活现,津津有味。这使我想刚进厂时那位老工人悄悄告诉过我的关于这位大咧咧的厂长的那些知心话儿。我想,对于这样一位以身许国,从十五岁起便爬山越岭跑到抗日前线八路军东海军区司令部去寻求光明的人,有必要从新认识与评价。于是,我决计到他的家里去看看。      既然是牟平铁厂的普通一员,他的家自然是厂里的职工宿舍。不过,他毕竟是一厂之长,在我的想象中——家中定有考究的小客厅、电铃、拖鞋、微型空调器之类的东西,给客人准备一个舒适的环境,不料却是那样一个狭小的院落,房间虽分为四间,但据我目测,最大的不过八平米,最小的只有四平米,这四间房大约相当于职工居住的两大间的面积。论摆设,也只比工人家庭多了一部电话,那还是专用于他休息时候处理公务的。      王明光的老伴,一个瘦瘦的、黄黄的女人,可以断为病态型的。但她积极热情好客,拘谨有礼地战倚在炕前,说自己丈夫的“缺点”,以至于把我的眼眶儿说得湿润了。      可是,从她对丈夫的数落中,我看到了一位善良温存的中国女性。从这位中国女性的口中,我又得知了王明光隐藏着的生活秘密。      原来这位老厂长经历过战争烽火的考验,夜以继日地辛苦工作,积劳成疾,颈椎、腰椎都患有严重的骨质增生症、左侧肌肉萎缩,劳累时,连楼梯都上不去,夜晚需老伴帮忙抬腿撮腰,才能上炕睡觉。      情感的激流,果真催下我的热泪,忏悔偷偷爬上我的心窝:什么最初印象,什么“卖份儿”、“摆架子”的八字步,我完全错怪和委屈了这位好厂长。在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宏伟事业中,就需要这种人,需要根本不考虑个人名利,为共产主义去冲锋陷阵的人。      要离开这个温暖并不温暖,说不温暖又确实温暖的家庭的时候,我恳请这对苦乐与共,夫唱妇随的老伴儿留下一张纪念照片,祝愿他们青松不老,韶华永驻。他们满足了我这个要求。拍摄时,我在镜头里看到了两张笑脸,笑得那样年轻。      在满载而归的途中,我的眼前仍不住浮动着安郁卿、王明光以及许多铁厂职工的音容笑貌,他们老是和那烈焰升腾的光与火融合在一起,时时萦绕在我的脑际,我五法把他们分割开来。      在冶金行业里,像牟平铁厂这样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厂,比起鞍钢、武钢、包钢和新兴的宝钢来,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它对烟台市的农业机械化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连续几年,获冶金部的优胜红旗,省治金厅先进单位的奖状,高炉利用系数名列全国同类企业的第一名,省电视台来拍过电视,国家经委和治金部的领导来厂视察…… 这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它在光与火里诞生,把自己仅有的一点热能贡献给自己乡土的需要,这应该算作力量的凝聚吧?      祝愿这不灭的炉火沸腾升华!    --:   (发表于1985年8月《胶东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