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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江船厂早就化成灰了。”碧姬说,“快二十年前就被烧了。”   “什么?谁烧的?”   “还不知道,这次来中国,我们就是要寻访一些龙江船厂的元老,看看能不能拿到宝船的图纸。”   铁木真右手轻轻一握拳,觉得还有些力气:“希望我能帮上忙。”   碧姬笑了:“不是让你来打架的。我们上岸去吃饭吧。”      秦淮河两岸曲房密布,早有六朝金粉之地的称呼。有明一代,朱元璋在此开基建都,天下菁华在明初的几十年里荟萃于斯,后来到了永乐朝,成祖才迁都北京,但南京依然繁华如旧。南京人对外洋船舶和外国商贾早已见惯不惊。三国时东吴的孙权就是“紫髯碧眼”的胡人相貌。怯绿连号和柳叶刀号两艘西洋帆船,还有碧姬、玛鲁等外国人,在码头上都没有引起百姓的注意。铁木真等人刚刚下船,就有三乘轿子停在面前,轿夫哈腰说:“大爷,奶奶,照顾小的生意吧。”铁木真刚要说话,却见碧姬跟玛鲁分别钻进了前两乘轿子,他只好也坐进后面的轿中。   在甲板上吹惯了海风,坐在狭窄的轿厢里很觉郁闷。铁木真心道:“这些中国人怎么想的,竟会觉得这个东西舒服?”听见外面轿夫“左门照”、“右门照”喊个不停,轿身如在水上漂浮,走得确是不慢。   “请下轿!”轿子停在地下,向前一倾,轿夫把前面的呢帘撩开。铁木真向外一张,见前面灯火通明的一座大院,门户幽深。碧姬姐妹俩已经大模大样走了进去,他叫道:“碧姬!”   碧姬回头一望,笑着说:“进来呀!难道来了不吃饭?”   铁木真指指忽然间围过来的三四个少女:“她们她们是干什么的?”   碧姬哈哈大笑:“老实人!你没见过这个阵仗吗?难怪”说着一扬手,把几块碎银子丢到地上。那几个少女立刻放开铁木真,捡起银子,追上了碧姬。大门里跑出一个胖老太太,满脸堆笑,一边鞠躬一边倒行,把碧姬、铁木真和玛鲁迎了进去。   穿过院子走进一间雅致的大屋里,那老太太笑眯眯地对铁木真说:“大爷自己带着姑娘,就不必我们叫倌人上来了。”铁木真没有听懂,玛鲁不会中国话,倒也算了,碧姬却怒喝一声:“胡说八道!”一拍桌子,杯筷震动。老太太连忙陪笑:“啊哟,姑娘可别生气,老婆子这张嘴是臭的,该打!”边说边自己打嘴。碧姬说:“要叫姑娘出来唱曲儿,越多越好!”老太太没搞明白,为什么大爷没叫姑娘唱曲儿,大爷带着的姑娘却要叫。不过也只有叫出了几个浓妆少女,怀抱着琵琶、琴箫之属,站在席前,请铁木真挑选。碧姬笑着对铁木真说:“大爷,请你过目呢。”铁木真满脸通红,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连连摇手说:“不要!我们只吃饭,吃完就走。”   碧姬说:“光傻坐着吃饭多没意思,不行,今天我非要教会你吃花酒不可。”玛鲁虽说不懂中国话,却也看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情形,对铁木真说:“姐姐教你坏呢,你可要把稳些。”碧姬笑着一指抱琵琶的少女:“你看你,嘴巴抹得那么红,又那么小,难看死了。”那少女满脸晕红,铁木真对碧姬说:“你把人家说得难为情啦。”   碧姬说:“不对,今天非要选几个姑娘不可。因为一会儿还要来客人呢。”   铁木真问:“什么客人?是你说的龙江船厂的元老吗?”   “嘘”碧姬打断了他,“别让人家听见!这个客人可不一般,他是个有名的匠师,叫濮仲谦,性情孤傲古怪,手巧异常。他说过一句出名的话:‘人间没有我做不出来的东西,只有我做出来而别人不会用的东西。’”   铁木真说:“今天,你就是要请这位濮仲谦吃饭?你想让他替你做什么?”   “诸葛连弩。”碧姬说。      那位濮仲谦进来的时候,简直让人想不到他有这么大的名气。这是个灰扑扑的干巴小老头,头发胡子都是灰白一片,毫无威仪,说不出像用什么东西捏出来的小猴儿。铁木真也搞不懂碧姬干嘛非叫歌妓陪酒不可,因为濮仲谦在女人面前猥琐害羞,整话都说不出一句。实际上,他干脆就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喝酒,看见屋角斜靠着一柄竹扫帚,伸手就拿过来,从怀里掏出小刀小凿,悄没声地削刻起来。   碧姬说:“濮先生是坊间名士,经他润色过的竹木物件,不论什么,即便草草几刀,都价以两计。但他的手艺是不可强求的,什么时候遇到他高兴,作主人的就算有福,席间就能削成一两件珍品。”濮仲谦唯唯。   碧姬问:“濮先生可造过诸葛连弩?”   濮仲谦说:“造过,但如今是太平盛世,这些兵器需要的少了。十年前,我还专门改造过一批,效用比原来的诸葛连弩是强多了。改造后的连弩,除可连发十箭外,又能射出五十步远,箭头可入木一寸,足够射穿士兵穿的皮甲。”   铁木真把他的话译给玛鲁,玛鲁扁了扁嘴说:“那有什么了不起?我的火枪虽然不能连发,却可以射到百步之遥,而且子弹能入木三寸。连弩就算射时方便,在装箭的时候恐怕也很难吧?”   铁木真用汉语对濮仲谦说了玛鲁的话。濮仲谦说:“装箭是很麻烦,但战场上往往只求攻击迅速猛烈,在做准备时麻烦一点还是值得的。”   这时候,隔壁屋子里一阵喧闹,碧姬说:“那边是什么人在聒噪?”她中国话说得不熟,总是用出一些八百年前的词句。席间的胖老太太说:“是一群粗鲁汉子,个个都带着刀,姑娘们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   铁木真却听到隔壁人声中似乎有很耳熟的声音,就对老太太说:“请你去问一问,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老太太说:“嗨!是一群外国人,今天刚刚下船,就到这儿来吃花酒了。”   铁木真更不怀疑,拍桌子叫道:“萨里木!还不过来?”   这一声中气好足,歌妓怀里抱着的琵琶弦都嗡嗡震响。过得片刻,门开了,萨里木公牛一般的身躯挤了进来:“船长!你叫我?你的手好啦?太棒了,兄弟们都过来!敬船长一杯!”   隔壁的蒙古水手们都拥了过来。端着酒闹哄哄的要敬铁木真。铁木真说:“不要闹!这里有女孩子。萨里木,脱下上衣来!”   萨里木眨眨眼睛:“有这么多女孩子,我怎么好脱衣服?”   “你在船上的时候脱得还少吗?”玛鲁大声说。   “行!我还怕了你们”萨里木双手一张,把上衣扯了下来。歌妓们惊呼不已。萨里木的上身密密麻麻到处是伤疤。   铁木真笑着说:“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我记得在南京这个地方,曾经有过一次指伤敬酒的韵事,是东吴孙权嘉奖手下大将周泰的故事。今天我们也来仿效,萨里木今晚要不醉不归。”说着指了指萨里木右胸口的伤痕,“这是在红海跟海盗作战的时候,被敌人的炮弹射中的伤疤。我为这敬你一杯。”萨里木满脸通红,双手举杯把酒喝干了。水手们轰然欢叫。   正在热闹,院子里传来一阵靴声和铁器相碰的声音,老太太慌忙站起来迎了出去:“啊哟!大人光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今天不是来喝酒的。”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是来抓捕犯人的。”   铁木真心想:“怎么今天尽是遇到些熟人?”原来这个女子的声音也很耳熟。   门开处,两队兵勇持刀涌入,在酒席周围站了一圈。一个身穿官服的女子最后走了进来。   铁木真险些叫出来,这女子原来竟是碧姬船上伺候过他的敏娜。他想:“我且不开腔,看敏娜和碧姬自己怎么说。”碧姬笑道:“敏娜?这才几时不见,怎么就当上了中国的官儿啦?”   敏娜也笑了笑:“大小姐,恕我官服在身,不好跪你了。还有少爷,我也不跪啦,今天要冒犯少爷的虎威,请跟我们走一趟。”   铁木真问:“去哪里?做什么事?”   敏娜说:“港口中那艘‘怯绿连号’是不是少爷的船?”   “是啊。”   “有人说,那艘船上的人到岸上来买武器和***。”   铁木真说:“那艘船上的人凑巧正在这里,萨里木,这位女大人说你们犯了法,在中国地界上买武器和***,有这事么?”   萨里木说:“有是有,不过在其他港口里我们也买过武器,在麻林地、古里、占城,都买过枪炮和***。为什么中国就不能买?”   铁木真把他的话译给敏娜听了。敏娜说:“对不起这位爷,中国的规矩就是这样。你们买的武器又太罕见,官府不得不查。”铁木真问萨里木:“你们买的是什么武器?”   “是所谓的碗口铳,”萨里木说,“马明跟我们讲过的,近战时非常管用,能打倒大片敌人。”   “买到了吗?”   “买了十支,都装在船舷上了。”   铁木真转过身说:“敏娜,你还没说过你是个当官的哪。”   敏娜脸一红,小声说:“少爷又没有问过我。我现在说了吧,小女子是大明锦衣卫四品带刀侍卫,正值统带。”碧姬说:“好啊,原来你凄惨的身世都是假的。卖身为奴大概也是受人之命吧?”   “小姐,对不起你,”敏娜说,“人主有命,身不由己。”   “怪不得你要偷那幅郑和沉船图。”   “皇上要我弄清楚郑和总管是怎么死的。否则,我一个女儿家也作不了朝廷命官。”   “你弄清楚了么?”   敏娜说:“我很费了些事,最后还是借助了郑和的后人才搞清楚的。”   碧姬笑起来:“郑和是个太监,哪里来的后人呢?”   “小姐你有所不知,”敏娜说,“郑和总管作官后,就从他哥哥那里过继了一个儿子。现在南京和云南的郑和后人,都是由这个儿子繁衍起来的。我们过一会儿就去他家,不知少爷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铁木真说:“当然愿意去。我早想见识一下郑和将军的风采,见不到本人,能见到后代也是好的。”他笑了笑又说,“恐怕我不想去也不成了吧?”   敏娜脸一红说:“敏娜不敢!我们不是拘捕少爷,是请您作客。”   玛鲁和碧姬对望了一眼,碧姬说:“我们姐妹也一起去。恐怕你这请客是客气的说法,拘捕才是真的。”   “小姐,你们去干什么?”敏娜怪问。   碧姬说:“我只是不清楚,郑和的死因跟现今皇帝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劲儿,把你派到我的身边来作密探?”   敏娜脸庞微红:“小姐!皇上并不是疑心您与郑和之死有关。我被卖到黄金同盟是计划好的,但分派给您作丫头就是碰上了。这两年小姐待我如同姐妹,敏娜铭感肺腑。”   “那么,”碧姬说,“皇帝疑心郑和是我们黄金同盟害死的?”   敏娜说:“皇上的心思,我们哪里猜得透。总不过是念着郑总管半生辛苦,马不停蹄为国家在海上奔忙,最后死的时候都没能叶落归根,想要给他的后代一个说法罢了。”   铁木真说:“我看未必。郑和已经死了六十多年,现在的皇帝见没见过他还说不一定,怎会有怀念之心呢?”   “那么少爷以为皇上是怎样想的?”   铁木真说:“永乐皇帝派郑和六下西洋,有人说是为了寻找下落不明的建文帝,以安自己之心。建文帝没有找到,郑和却无声无息地死在异乡,现今皇帝想起来,恐怕其中有隐讳之事,所以派敏娜打探内情。锦衣卫耳目遍地,早已知道黄金同盟的势力,皇帝大概是想到明宗室若有一支流落外番,被黄金同盟利用,后患无穷。所以,敏娜就被卖到了同盟中去。”   敏娜说:“少爷说的对不对,我也不敢置评。我们索性一起到郑和后代家去,少爷好见一见他们。”   碧姬笑道:“看来是一定要跟你走啦。郑和的后代家许是锦衣卫,可以审讯犯人的。”   当下一群人出了大院,铁木真坐进轿子,又颠簸了半晌,轿子直接停进了轿厅里。铁木真掀帘下轿,敏娜在前引路,进了正厅。厅中已端坐了一位白髯老者,对面有一个年轻人正在画画。年轻人身旁,有个略胖的中年人在背手观看。那老者频频抬起白眉,向中年人望去。   敏娜先向那中年人深深施了一礼,然后指着那年轻人对铁木真说:“少爷,这是我的同僚戴咏,是位名画家,正为郑和重画行乐图。”明代的宫廷画家多为武职,隶属锦衣卫。对那中年人,敏娜却没有介绍。碧姬等人猜测他可能也是郑和的后代,而官爵品秩甚高。那戴咏眉清目秀,颇有英气,向铁木真拱了拱手,又画起来。敏娜说:“戴大人,郑和总管是位宦官,你可别画成马老先生这样的美髯公了。”戴咏说:“我晓得。”郑和被赐姓之前本姓马,所以他的后代也都姓马。   那端坐着的马老先生欠身请铁木真、敏娜等人落坐,又叫丫头泡茶。戴咏一边画,敏娜一边说:“当年,郑和大人最后一次下西洋,返航途中,以六十二岁之年在古里无疾而终,中国震动。宣宗陛下派锦衣卫潜入古里宫廷,未能得到消息。从此以后,大明再无片板下海,可说郑大人之死是我朝海禁的开端。当今皇上命我查清郑和的死因,也是想重行考虑是否该再兴海运的意思。”   铁木真说:“是么?我有个想法——今后的世界要以海为路,中国没有海船,会处处被动。如果你能跟皇帝说清这番道理,你就是大明国的功臣了。”   丫头们端上茶来,敏娜为铁木真斟了一杯,笑着说:“我再伺候伺候你吧。”铁木真说:“不敢!”   那胖中年人向铁木真拱手说:“适才先生说了一句话:今后的世界会以海为路,是什么意思,能否赐教?”   铁木真说:“赐教二字过于客气了。我想,陛下从未出过海吧?”   一言出口,众人皆惊。那中年人脸色大变,敏娜站了起来,玛鲁姐妹两人都瞪大了眼睛。   铁木真说:“以马老先生的年纪和地位,在他自己的家里,谁还能使他战战兢兢惟恐侍候不周?敏娜身为锦衣卫统带,进厅后却不理会主人而先向这位先生深施一礼。戴咏是海内名家,作画时却颇有局促之意,尤其在这位先生转到他身后的时候。这都是疑点。你们三位,都露出了以自己的身份不该有的神态,让人感觉到这所房子里还有一位身份崇高的大人物。敏娜在来之前,曾说过大明皇帝委派你探查郑和的死因。这里可能是皇帝的只有这位先生了,而且他周身有一种富贵之气,但又不像作官的。我索性一猜,难道竟猜中了吗?陛下,见到你很高兴。”说着向中年人拱了拱手。   那中年人正是弘治天子,他见铁木真没有下跪,已经很不高兴。加上被猜破身份,而且铁木真有弯刀在身,皇帝不满中又多了一分不安。他向厅外喝了一声:“来人!”   大门被推开,一群卫士蜂拥而入,各挺刀枪把铁木真等三人层层围住。   碧姬笑着说:“啊哟,怎么啦?我们又没有犯罪。”   铁木真哼了一声,把弯刀抽出来,卫士们哗然涌上。铁木真奋臂一挥,一排枪头喀喀断落。他大笑说:“陛下的卫士是不是太弱了点?请放心,看敏娜的面子,我不会伤你们的。”说完一抬手,弯刀“笃”地插进了房梁。屋顶的灰尘簌簌而落。   皇帝见铁木真把刀丢掉,略微放心,但仍然不能有恃无恐。他摆了摆手,卫士们持兵器排列在他与铁木真等人之间。皇帝又可以跟外国客人畅谈了,只不过这畅谈隔着数十名侍卫,情形有点古怪。   敏娜先向皇帝跪下,说:“启奏陛下,这位铁木真先生是从意大利国远道泛海而来的贵族,不通我大明风俗,所以不知礼节。小臣先替他求陛下宽宥。”皇帝点了点头,问铁木真:“先生叫铁木真,可是蒙古人?”   铁木真坐在椅子上说:“是蒙古人,而且还是成吉思汗的后代。”   敏娜本以为铁木真这个身份会引起皇帝的警惕和敌意,但看皇帝面色稍稍变化后,就恢复了正常——毕竟周围有大群卫士保护。皇帝说:“我先祖领兵将蒙古军队打败,已是多年前的旧事了。如今蒙古人恐怕在天下各方都已经衰落了吧?”   铁木真说:“蒙古汗国大概都已败亡。但是,仍有复兴的可能。”   皇帝不喜欢他这句话,提醒道:“先生请继续适才的话。”   铁木真说:“我以为天下万国,有史以来互不来往,多因视海洋为畏途。所以贸易不能流通,文字不能互译,疆土不能拓展。数十年前,大明永乐帝派郑和将军远渡重洋,跨越万里航线直达非洲,大大扩展了中国人的眼界,那真是前无古人的壮举。”    皇帝说:“我倒听说,永乐爷是为了寻找建文皇帝的踪迹,才派船队出洋的。”   铁木真一笑:“不用说建文早已死在靖难之役中了,即便未死,以他的文弱温和,恐怕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永乐帝派出那么大的船队,绝不是为了寻找他的侄儿。”   皇帝问:“那么先生以为,郑和船队出洋的目的是什么呢?”   “永乐帝自己说过,”铁木真说,“内安华夏,外抚四夷,一视同仁,共享太平。中华既是万邦之长,当然要对周围国家恩威并施,抚贫弱,定叛乱,颁正朔。奇怪的是,郑和的船队在当时是天下最大的,武力也可称沛莫能御。如果永乐帝意欲开疆拓土的话,二万多人的大舰队足够夷平周围小国;甚至如果郑和再越过非洲海角,远航至于欧洲,定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平定欧洲诸国,也就建立了不让于成吉思汗的功勋。为什么郑和没有为大明争得海外寸土呢?我作为一个略有志向的小小贵族,也曾兴起这个图谋。现在欧洲各国既贫且弱,如果陛下肯于借兵借船给我,我愿为大明平定欧洲。”   皇帝笑着摇摇头说:“那么远的国家,平定了又有什么用呢?先生说差了。我大明不是蒙古那样的蛮夷国家,是文明揖让之邦。永乐爷派郑和船队出洋,其心志就是抚育天下,经营四海。真是个大丈夫皇帝,令人佩服。我觉得奇怪的是,郑和是怎么突然死在外国的。”   铁木真见皇帝断然拒绝借兵,心里甚是失望,说:“经营四海,也要清楚四海都是些什么地方”   敏娜看了看铁木真和皇帝两人,知道借兵之事已经落空,而且再谈下去会惹得龙颜大怒,就转过话题说:“关于郑和的死因,我在黄金同盟里面打探多时,一点线索也没有,倒是回国时,在马家听到一桩怪事。”马老先生点了点头。敏娜接着说:“郑和死后归葬中华,当今皇上为澄清郑和死因,特许马家开棺验尸。马家请仵作开棺,发现郑和是死于中毒。”   “中毒?”碧姬惊问。   马老先生说:“仵作以银针探入遗体的口、喉及胸膛,发现郑和体内有毒物。且足以致命。”   碧姬问道:“仵作是否说过,郑和所中是什么毒物?”   “没有。”马老先生摇头。   敏娜说:“但我在大内藏书中翻阅到的马欢《瀛涯胜览》里,却记载了郑和的死状。”   碧姬奇道:“我手中的同一本书怎么就没有呢?”   “小姐,”敏娜说,“马欢在日记里所写的东西,不一定都能刊行于世呀。你手里的《瀛涯胜览》自然是经过删削的版本。”   碧姬说:“这就对了。我一字不漏地看过好多遍,想找出郑和沉船处的线索,却一无所获。敏娜看过的《瀛涯胜览》中想必有吧?”   敏娜说:“没有,如果有,我也不需要去偷二小姐那幅海图了。大小姐何必从书中寻找线索呢?那幅图上不是标明了吗?”   碧姬笑着说:“你不提我倒忘了。我在查书的时候,还没有看到海图呢。”   铁木真对敏娜说:“你看到的《瀛涯胜览》里面,是如何提到郑和死状的?”   敏娜皱着眉说:“那书里写的甚是凄惨。说郑和晚饭后,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浑身俱是冷汗,呕吐狼籍。”   铁木真看了玛鲁一眼,碧姬说:“这倒像是我们的幻草之毒。”   敏娜继续说:“马欢日记里写道,郑和呕到后来,呕吐之物变成红色,显然有大量的血液。他本来以为郑和是吃了不洁的食物,但看这样子,才断定是中毒了。船队中的官员立刻找到古里国王,国王命御医诊治,换了三个医生,都没有看出结果。郑和最后死时说了一句话:‘出师未捷身先死’”   皇帝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敏娜恭敬地说:“可能是说有什么宏伟的心愿未了吧?”   铁木真问敏娜:“那么,在《瀛涯胜览》公开印行时,怎么会把这些记载全部删掉了呢?”   敏娜摇摇头。铁木真说:“我看大概是为了隐瞒什么内情。郑和会不会是中国人自己谋害的?比如说,中国皇帝派人下了毒?”他隔着侍卫望了皇帝一眼。   皇帝说:“不会,皇帝如果要郑和死,直接赐毒酒就是了,何必做得那么神秘呢?而且当时正是宣宗陛下想重新启用郑和的时候,为什么要赐死呢?”   铁木真说:“不是中国皇帝,那就是外国人下毒了。”   敏娜身在锦衣卫,确有一点侦探才能,她分析道:“既然确定郑和是被人下毒致死,那么要找凶手,就得分析谁能从他的死里得到好处。当时的世界上,有哪一国不愿让郑和船队继续远航的么?”   铁木真对史实较熟,说道:“当时,世界上只有葡萄牙王国刚刚开始海上探险,亨利王子派出埃亚内斯船长,率领舰队去探索非洲博哈多尔角。一年之后才成功。从那以后,葡萄牙开始从非洲抢夺黄金、象牙和黑人奴隶。”   敏娜一拍手:“那么,葡萄牙王国当然不愿意让中国船队继续远航下去了。”   碧姬说:“你是说,葡萄牙的密探从黄金同盟手中买了毒药,害死了郑和?”   “八九不离十。”敏娜说,“当时宣宗陛下正欲重现永乐朝的盛事,命郑和继续扬国威于异域。如果不是郑和突然逝世,这大舰队还会多次远航,必然要阻碍葡萄牙国的航海事业。”   碧姬说:“你这只是猜想,推断合理,但还需要证实。”   皇帝问:“你们所说的葡萄牙国在哪里?”   铁木真心想:“我们在猜测郑和的死因,这本是你的意思,你不仅不关心,反而屡屡打岔,真是奇怪。”他对皇帝说:“葡萄牙在欧洲,离中国有万里之远,郑和舰队如果在到达非洲好望角后,继续向西行进,就能绕过非洲,到达欧洲,以大明舰队的实力,征服欧洲是易如反掌的事。”他又一次站起来,对皇帝说道,“再请陛下三思。既然郑和是被葡萄牙人派细作下毒害死,陛下自然该为前朝的老臣子报仇。我请带一支舰队前去欧洲,大明这些年来未思振作,已经被海外诸国所轻。发雷霆之师,结城下之盟,正是今日之事。”   皇帝摇头说:“先生所说的都是奇谈怪论。我见过的大明混一图上从来没有画过欧洲。莫说欧洲这个地方存不存在,即便存在,那么远的国家征服了也没有用处。中华子民能到那里去安居乐业么?”   铁木真说:“可中国出产的粮食和牛羊能够卖到那里去,还能从那里买回各种矿石和武器。”   皇帝摇头笑道:“我中华地大物博,应有尽有,不需要从欧洲买什么东西。”   铁木真还要继续说什么,皇帝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总算把郑和的死因弄清楚了”   敏娜起身跪下:“恭送陛下!”马老先生也跪下了。那戴咏收拾好画具,跟着皇帝走了出去,外面院中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叫道:“起驾”   铁木真、碧姬和玛鲁都看着敏娜。敏娜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这场祸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算解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