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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矛盾的脑 脑的不同区域缺乏交流,意识会分裂 “三个男人来到我的心房外,坐在外面,不是待在爱逗留的地方。我发誓,我唯一的爱是献给上帝的。” ![00406.jpeg](https://box.kancloud.cn/07193139cca0333fa0e78417933b3cca_365x700.jpeg) 说这句话的女人伸着双手往前走着。一个叫比索的男人搀着她的胳膊给她带路,态度温和。 伽利略想:又是一位女盲人。从她的打扮看,她应该是个修女。他转过头问弗里克:“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这位女士很奇怪。”弗里克回答,“跟前面两位盲人——男盲人画家失去眼睛,老女人视觉皮层受损——不同,这位女士并不缺失什么。实际上,她能够看见,只是她是无意识地在看。你瞧。”弗里克一边说,一边拿一根长棍子指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正在往前走,当她马上要碰到棍子时,转向了右边。弗里克再次用棍子指着她,她又在刚要碰到棍子的时候转身走开了。 “刚才你为什么要转身?”他问这个女人。 “我以为自己听到响声。”她回答。 “看到了吧。”弗里克大声说,“她能看得见,但是她拒绝承认。我敢肯定她的脑子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出于某种原因,她脑内产生意识的神经元联盟决定从视觉领域撤退。但是,某些视觉模块仍然在无意识地运作,就像僵尸。” 僵尸是什么?伽利略问。 “僵尸是脑内的一个机械装置,其运作方式是无意识的,就像机器人。”弗里克回答,“以特蕾莎为例,她的脑内有一个专门的小机器,可以察觉到障碍物,然后避开障碍物,但机器的这些行为是独立完成的,特蕾莎本人并不知道。” ![00407.jpeg](https://box.kancloud.cn/2bece71749ecfcd32cad9d162ecc78c5_563x748.jpeg) “说得好。”比索插入道,“特蕾莎的脑出了问题。我几年前就这么说,但我的同事们仍然认为是她的子宫有问题,强迫她戴上含有药物的子宫托,还用熏蒸的方法对她的子宫进行消毒。” 接着比索压低声音,告诉伽利略和弗里克:“特蕾莎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懂拉丁语,会做诗,她的智慧和逻辑推理能力让那些知识渊博的学者都自愧不如。但这恰恰也是她不幸的开始。她爱上了一位哲学家,那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锋芒毕露,他的才华击败了一个又一个对手。很快那些对手开始报复,将他阉割了。为了给他的情人——特蕾莎——一个教训,他们当着她的面实施报复。当天特蕾莎就病倒了,之后的7个月她都看不见东西,即使是现在,她还经常晕倒。她时而晕倒,时而看不见东西。” ![00408.jpeg](https://box.kancloud.cn/cf7678fe5555f12852dd2a8551cb64cd_566x545.jpeg) 后来怎么样了?伽利略问道。 “还是老一套。”比索回答,“她去了修道院。特蕾莎,你能不能告诉我们那位先生后来怎么样了?” 特蕾莎垂下眼睑,说:“我们曾经秘密结婚,但是他一天都不能离开尘世间的伴侣——哲学,他说没有什么可以与哲学相匹敌。对我来说,妻子这个名分毫无意义,还不如情人更甜蜜。做情人,享受爱与被爱的感觉。这样的话,我们每天都会向彼此表达爱与忠诚,不会成为两个被婚姻的枷锁锁在一起的疲惫的囚徒。所以,当我们被迫分开时,我们宣誓忠于彼此。他的誓言让他的美德更加熠熠生辉,没有人能这样,他是唯一的一个。我很想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担心,他对我的爱已经枯萎,因为他从来没有找过我。我会原谅他,原谅他人可以拯救灵魂,但是无法挽回爱情。” “你还记不记得你们是如何分开的?”比索问。 “一天晚上,我和他在睡觉。忽然我听到一声惊叫,然后陷入一片黑暗。我醒来时,感到自己的心被取走了。现在我的心在别处跳动,我分裂成了两半。” “她知道的可能比她自己认为的要多。”比索低声说,“我不确定看得见的那个她是否真的是无意识的。虽然她坚持说自己看不见,但是她的左手能做其他盲人做不了的事情。你看着。”他拉着特蕾莎的手,帮她坐下来,然后拿起一副纸牌。 “特蕾莎,告诉我,你看得到这些纸牌吗?”他将纸牌摊开,摆在桌上。 “我瞎了,怎么能看得见呢?”她回答。 “这是什么牌?”比索拿起梅花4。 “我怎么能知道呢?”特蕾莎回答。 “这些牌中你最喜欢哪一张?”比索将牌摊开,使黑桃J放在中间,特别显眼。 ![00409.jpeg](https://box.kancloud.cn/0809f1ee0ecebbe6f3c0a90089d15189_363x545.jpeg) 特蕾莎脸红了,说:“医生,别取笑我了。你是不是在玩什么花招?”与此同时,她的左手拿起黑桃J,翻过来,正面朝下放到桌上,动作非常灵敏。 “了不起吧。”比索看着弗里克和伽利略说,“她脑内控制左手的部分能够很清楚地看到纸牌,比僵尸灵敏多了。” 我们怎么知道她不是假装自己是瞎的呢?伽利略打趣道。 “她为什么要假装?”比索平静地说,“有几次当她以为自己看不见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她,但是她的行为还是像个盲人。而且,有时候她不只看不到,还处于一种出神的状态,如果有人使劲捏她锁骨上方的肌肉,或者用尖尖的指甲戳她,她都不会抱怨。” “很有意思。”弗里克看着伽利略,说,“特蕾莎是癔症性失明,以前人们以为这是由子宫内的湿气引起的。但我们刚才看到的情况使我相信比索的看法。如果看得见的那个她能够认出纸牌,看到黑桃J会脸红,在很多情况下行为得当,那就很难说她是无意识的。因此,她脑内可能还存在一个次要意识,是从她主要的、占支配地位的意识中分裂出来的,而跟我们说话的是主要意识。” 伽利略想到了伊什梅埃尔。塞勒诺将他脑内联结两个半脑的神经纤维冷冻起来,从而使他的脑分裂为两半,他的意识也分裂成两半,一半是伊什梅,一半是埃尔。特蕾莎的意识是否也分裂成两半,一半会说话,一半看得见东西?而看得见的那个特蕾莎不会说话,就像埃尔一样?是否有一个秘密的旅客藏在她的颅骨内,只有在不被看见的时候才走出来? “我也这样认为。”比索说,“特蕾莎这种情况,就好比一个颅骨内住着一个女盲人和一个女哑巴,但她们并不知道彼此生活在一起。也许她的脑内出现了一个缺口,将控制语言的部分与控制视觉的部分分隔开来。” “确实如此。”弗里克赞同道,“也许她的脑被两大联盟占领了,两个联盟互相斗争,争夺控制权。他们在大脑皮层开展斗争——前进、撤退,分裂、合并,而现在两个联盟处于分裂状态。能够听到的联盟控制了脑的北部地区,受其控制的特蕾莎会跟我们说话,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能够看见的联盟被排挤出这些领域,统治着南部的视觉区域,受其控制的特蕾莎能看、能理解,但不能说话,偶尔会发动一次突然袭击——用左手快速出击。” ![00410.jpeg](https://box.kancloud.cn/7bc799322208a15c3fedba8c11aaaabf_377x670.jpeg) “就是这样。”比索说,“记住,她脑部的分裂与合并状态可以在瞬间发生转变。让我再试试。我刚刚收到一个包裹,这会让她开心。”他对弗里克和伽利略眨了一下眼,然后对特蕾莎说:“特蕾莎,你收到了一份礼物,你看得到吗?”比索说着,把一个木盒子放到桌上。特蕾莎摇摇头。比索说:“这份礼物是一个崇拜你的人送的,那个人希望重新获得你的信任。”特蕾莎又摇了摇头。 比索打开木盒子,是满满的一盒小齿轮与小铃铛。他摇动曲柄,盒子马上开始歌唱,如小鸟在鸣啭。 “看。”比索对弗里克与伽利略说,“这是个音乐盒。多美的歌曲啊!巴黎夏天的夜晚,年轻的男子会为他钟爱的女子唱这首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首歌的歌词和曲调的作者是……”他停下来,看着特蕾莎。 她伸出双臂,跪在地上,闭上眼睛。接着她用低声唱起了这首歌,边唱边轻轻地摇头。唱完后,她站了起来,默默流泪。“这是我的歌曲!”她低声说,“我的歌曲,是他写给我的,歌里说他一直在想我。就是这首歌,让他打破了沉默对我表白,也让我无限欣喜。”特蕾莎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天空,然后她又哭了:“上帝啊,我又变成一个完整的人了,我能够看见了,我看到灵魂的发源地是一张水晶床,我看到神圣的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我看到金色的矛枪消失在火里。” 比索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听到他写的歌词可能会让你痊愈,尽管只是音乐盒里放出的曲子。”他接着对弗里克和伽利略说:“你们看,由于特蕾莎听到爱人的歌曲,她脑内可以看见的部分与可以说话的部分和解了,就如同撤去将水和酒分开的隔离物,酒水就会相溶,合二为一。” 伽利略想:也许这种情况就像一个人与一位朋友在狂风中说话,风吹起的时候,你的朋友听不到你说的话,你也听不到他说的话。忽然风停了下来,你们就可以继续交谈。也许她脑内的某些部分被一种神经“风”分开了,当她伤心时,就会刮起这种风。 ![00411.jpeg](https://box.kancloud.cn/1afcf35b7cc25d3d60d8682c41fe04a8_381x721.jpeg) 伽利略又想道:也许这样的“风”不只在特蕾莎的脑中刮起,也许他自己的脑中隐藏着某些秘密的部分,在日夜密谋,试图实施各种诡计;做一些他不喜欢做的事情:让他一会儿悲伤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态度友好一会儿态度恶劣,而不告诉他这么做的原因;他也不跟这些秘密的部分说话,不让它们听到理性的声音。他脑内有多少这样的双胞胎呢?一个人的头脑里装了多少个不同的自我呢? 注解 文中的比索指的是法国医生查尔斯·勒·波伊斯(Charles Le Pois)。1618年,波伊斯依据经验和理性(以他自己的话来说),摒弃已流行两千多年的有关歇斯底里症的学说,提出自己的观点:每个年龄段的人都会患歇斯底里症;不只是女人会患上歇斯底里症,男人也会得歇斯底里症;歇斯底里症是由于脑出了问题,不是子宫有问题。一种观点认为,歇斯底里症(现在称作转换障碍)的某些症状是由于脑不同区域之间出现功能性、可逆性断裂,或者脑内主要通路被阻塞。这种观点可能是对的,虽然无法得到证明。特蕾莎的心智肯定是分裂的,而且程度不轻,因为她有多重人格。特蕾莎这个人物的原型之一是赫洛伊丝(Heloise)[\[1\]](#id_1_17)。赫洛伊丝是彼得·阿伯拉(Peter Abelard)[\[2\]](#id_2_15)的情人与秘密妻子。可能由于竞争对手的煽动,阿伯拉受到了卑鄙的袭击(被阉割),之后被迫将赫洛伊丝送去修道院做修女。阿伯拉不仅是位哲学家,还是位作曲家。他最初写一些爱情歌曲献给赫洛伊丝;后来对写爱情歌曲失去兴趣,在成为修道士后,他写了一些宗教主题的歌曲。阿伯拉的歌曲只有少数几首流传下来,他创作了一部赞美诗集,其中一首诗的题目很奇怪,是《哦,例如什么》(O quanta qualia)。特蕾莎的另一原型是亚维拉的圣德兰(St.Teresa of Avila)[\[3\]](#id_3_15)。没有资料表明赫洛伊丝或圣德兰患有歇斯底里症,虽然有些人会认为圣德兰的沉迷与其他奇特的宗教现象是近乎病态的。当一个人陷入狂热的恋爱时,也可能出现歇斯底里症的一些症状,如麻痹、失明、晕倒、失语。然而这方面的资料备受忽视,值得深入研究。最后,特蕾莎的另外几个原型来自皮埃尔·珍妮特(Pierre Janet)描述的几位患者。珍妮特在其医学论文中介绍了精神功能的“分裂”,强调歇斯底里症与早期创伤有关联,他举的很多例子证明了“潜意识”的作用。 弗里克与比索思考的有关这方面的问题确实很难。无意识的知觉和无意识的行为究竟是没有意识的,由被称作“僵尸系统”的、功能单一的模块完成的;还是有意识的,就像脑分裂患者不占支配地位的那个半脑在占支配地位的意识面前将自己隐藏起来?我们该如何判断?“僵尸系统”的说法来自克里克和科赫的文章《意识框架》(载于2003年《自然神经科学》期刊)。在这一章的结尾,伽利略在思考一个问题:他能在多大程度上控制着自己的脑和行为。在他的脑中是否隐藏着另一个害羞的、偷偷摸摸的伽利略?这个伽利略能看到并做一些占支配地位的伽利略可能会忽视的事情,还带有一些讨厌的偏见,会在不经意间说漏一些事情?但是究竟哪一个具有掌控权呢?这个偷偷摸摸的伽利略一直默默跟随着,没有多少发言权,他会想些什么呢?这一章开头的引文来自但丁的《诗集》。第一幅画像是乔万尼·兰弗朗克(Giovanni Lanfranco)[\[4\]](#id_4_11)的《科尔托纳的圣玛格丽特的沉迷》(The Ecstasy of Saint Margaret of Cortona),现藏于佛罗伦萨的皮蒂宫。安德烈·布鲁叶(Andre Brouillet)的画作《夏尔科医生在萨勒贝特里埃医院的演讲》,表现了让·马丁·夏尔科(Jean-Martin Charcot)[\[5\]](#id_5_9)向观众展示布兰奇歇斯底里症发作时的情况。图中的布兰奇由夏尔科的学生、神经病学家巴宾斯基(Babinski)扶着。珍妮特和弗洛伊德也参加了夏尔科的演讲会。表现一位患者沉浸在狂喜中的照片来自夏尔科的《萨勒贝特里埃医院图画集》。安吉里卡·考夫曼(Angelica Kauffmann)[\[6\]](#id_6_7)的画作《阿伯特向赫洛伊丝求婚》(Abelard Soliciting the Hand of Heloise)现藏于英国林肯郡伯利府博物馆。让·巴蒂斯特·西梅翁·夏尔丹(Jean-Baptiste-Simeon Chardin)[\[7\]](#id_7_5)的画作《鸟风琴》(The Bird Organ)现藏于巴黎罗浮宫。贝尼尼的雕像《圣德兰的沉迷》(The Ecstasy of Saint Teresa)现藏于罗马胜利之后圣母堂。 [\[1\]](#id_1_16) 赫洛伊丝(1100?—1164),法国作家、学者、女修道院院长,以其与彼得·阿伯拉的爱情而闻名。——译者注 [\[2\]](#id_2_14) 彼得·阿伯拉(1079—1142),法国哲学家、神学家、逻辑学家、作曲家。——译者注 [\[3\]](#id_3_14) 圣德兰(1515—1582),杰出的西班牙神秘主义者、罗马天主教圣人、加尔默罗会修女、反宗教改革作家。——译者注 [\[4\]](#id_4_10) 乔万尼·兰弗朗克(1582—1647),意大利巴洛克风格画家。——译者注 [\[5\]](#id_5_8) 让·马丁·夏尔科(1825—1893),法国神经病学家,被誉为现代神经病学的奠基者。——译者注 [\[6\]](#id_6_6) 安吉里卡·考夫曼(1741—1807),奥地利新古典主义画家。——译者注 [\[7\]](#id_7_4) 让·巴蒂斯特·西梅翁·夏尔丹(1699—1779),18 世纪法国画家,著名的静物画大师。——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