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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我的天堂 天堂是真实的,或者有人宣称它是真实的。下面是一个支持天堂存在的证据:亚历克斯·马拉基(Alex Malarkey,实有其人)死了——真的死了——然后他又复活了,还讲述了他在天堂的见闻——天使和耶稣。他的父亲,凯文·马拉基(Kevin Malarkey)写了一本书,《从天堂归来的孩子》。这本书盘踞在畅销书排行榜上许多个月。来世也是电影《新逝》(Flatliners)探讨的一个主题,在这部电影中,几个医学实习生决定测试存在天堂的这个假设,他们让自己的心脏停搏(在这种情况下心脏停搏,心脏监视器显示一条平直线),然后又“死而复生”,报道了他们的经历。当然,这是一部电影,而不是真实发生的测试。 从那些有关死后经历和濒死经历的书籍来判断,有过这些经历的人都死而复生,叙述他们见到了光、神圣的存在、住在另一个世界的死去的亲属等。有些人强烈和迫切地想要相信天堂。我强烈和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我的账户,我的牙齿的状况,以及死后生活这些事情上什么有可能是真的,或者真正的证据表明了什么。并非所有宣称的证据都是可靠的证据:有一些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有一些是大肆宣传的结果,有一些则只是牟利的诡计。让我们再细致地看一下。 在心脏停搏之后,病人可以被救醒过来;心脏会再度跳动,呼吸会再度恢复。后来,这样的病人中,有极少数会描述一种经历,其中包括平静的感受,也许还有关于通道、光甚至是天使的视知觉。这已经被称为濒死体验。对于所报道的这些经历一个流行的解释是这样的:病人们实际上死去了极短一段时间,灵魂开始从身体升到天堂(或往生下一个世界),他们看到已经死去的爱人在明亮的通道的另一端。接着,病人又被从死亡中拽了回来。这种体验是转变性的,自此以后,病人就不再惧怕死亡了。 天堂也许是真的,但也许不是。就和任何的假设一样,我想仔细地打量一番。为什么呢?是这样的,因为真实以及与真实为伴对生活的进展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不是以为的真实,而是真实。就像苏斯·奥尔曼(Suze Orman)在一次关于金钱的讲座中说的,“说实话,好好地算一下,然后说实话。如果你没钱做一次旅行,那就告诉你的孩子们并且坚持你说的就好了”。[\[1\]](#id_1_17)就从短期来说,因为你只是想它是真的而真正地相信它可能是令人欣慰的。但从长远来看,这样做通常都是极糟糕的。当然,我们每天都生活在不确定性中,但有些事情要比另外一些事情更确定一些。 一年夏天,在我还太小、不能在水果包装厂工作一整天的时候,我决定和我朋友桑迪一道参加“圣经学校”。这个夏天的事情和我们的教堂或是村子里的任何其他教堂没有关系,而是由游方的牧师主导的,他们在埃尔克斯会堂的楼上开课。来这个学校是想找些事情做,因为真正的学校放假了。 早课是在传教士对地狱鲜活和令人恐怖的描述中开始的。地狱被展示成一个极度险恶的地方,牧师要求我们记住地狱中有烈焰,然后想象我们自己完全被可怖的烈焰包围。我们想象自己在地狱中燃烧,年复一年,直到永远,因为我们知道我们自己是邪恶的。恶魔显然在四处游荡,嘲笑我们所受的折磨。无论我们如何尖叫也完全无济于事。痛苦不会止息,一直持续下去。 由于曾经发生的事情,我对三级烧伤有第一手的认识。在三岁那年的夏天,我在果园玩耍,夏天我通常都是光着脚丫的。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一个灰烬堆里,那是我母亲早晨从木柴炉里倒出来的炉灰。灰烬是灰色的,看不出还有火,但实际上它还非常的烫。我一时受惊,乱了阵脚,站在灰烬堆里惊声尖叫,一直到我姐姐从梯子上冲下来把我救出来,她当时正在摘桃子。我的脚被严重烧伤了。到我10岁遇到乔牧师的时候,我的脚已经完好了,但我清楚地记得灼烧是一种什么样子。 我的父亲质疑将邪恶者罚入地狱这种说法的真实性,他直截了当地说:“胡扯,纯粹的胡扯。他这是在杜撰。而且,他凭什么认为你是邪恶的。你也许有点淘气和倔强,但绝非邪恶或不道德”。我的母亲则认为从游方的福音传道者那里听到这种胡说并不奇怪,他们喜欢恐吓人们以赢取皈依。“他们应该得到一份真正的工作”,她,一个基督徒,嘟囔着说。地狱的烈焰与硫黄这幅图画与他们社区的切实的做派、善举以及常识完全不沾边。 第二天早晨,我就没有再去埃尔克斯会堂,而是带着我家的狗弗格森顺溪而下寻找岩石下面的小龙虾。并不是所有的宗教人士都是可信的,我对弗格森解释说。如果游方牧师的地狱是一派胡言,那么我们那位温和却也无聊的牧师大人麦坎德利斯(Reverend McCandless)所指的天堂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而且,较真起来,当身体分明在墓中腐烂的时候,它们又怎么可能上升到某个地方去呢?弗格森很是可爱,总是留心地侧耳听着,跑来跑去到处嗅着囊地鼠的踪迹。 以下就是我想要知道的:所有讲述了他们濒死经验的人是真的死了抑或只是濒死而已。要记住的一件事情是,心脏即使一旦停跳,残留的脑活动还是会短时持续——如果有氧气供应的话,还会持续更长时间。这些讲述者真的是脑死吗? 脑死亡被认为意味着维持心跳和呼吸的关键脑区(脑干中的区域)丧失了功能,病人不再表现出脑干反射,例如当光照向眼睛时瞳孔的收缩。[\[2\]](#id_2_11)大约有25项不同的评估被用于决定脑死亡。例如,如果还残留有一些脑干和皮层活动,那么脑就还没有死亡。在这种情况下就可能造成奇异的经验。 《圣约·约翰福音》中说,拉撒路已经死去四天。身体已经僵冷了。[\[3\]](#id_3_11)约翰并没有亲眼见证,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根据口传写下了这个故事。约翰说拉撒路“臭了”,这就是说,拉撒路的身体已经腐烂了。然而,按照约翰的说法,耶稣奇迹般地将拉撒路复活了。就我所能断定的,对于那些实际上脑死亡,并且也已经由医生适当地确证为脑死亡的人,还从来没有关于他们的可信的报道说,他们像拉撒路一样真的苏醒过来。因此,濒临死亡就足以窥见来世这个说法在关于濒死的文献中必定是被假定的东西。这是一个假设这一点并没有总是获得澄清。而为什么濒死就足以让濒死者窥见天堂这一点也没有得到解释。 在凯文·马拉基的书中,并没有提到过亚历克斯曾经做过脑扫描,甚或没有提到通过置于头皮的电极的活动来决定他是否是脑死亡了。看起来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他已经脑死亡了。很明显,他处于昏迷,而这根本就不同于脑死亡。在头部受创以后,尤其是在他恢复而昏迷也不再那么严重的那段时间,有可能在亚历克斯的脑部还有大量的活动。有可能当他开始摆脱昏迷,皮层活动变得更加活跃了。他正是在这段时间看到了耶稣吗?我们不知道,但这似乎是有可能的。在摆脱昏迷的这段时间他看到的耶稣也许与梦境中的耶稣或幻想中的耶稣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在严重缺氧,例如溺水,后陷入昏迷的患者,评估他们前景的一个相当可靠的办法就是隔开几天做两次脑成像。如果脑受到严重损伤,在两次脑影像中就会观察到大面积的脑萎缩。比起头部创伤,脑萎缩在氧气严重匮乏(缺氧症)的情况中更为常见。一旦萎缩发生了,功能得到恢复的前景就极为渺茫。对孩子来说,决定他们是否脑死亡要求两次评估,这两次评估要隔开几天的时间,而且这两次评估要由不同的医师来操作。 就我所知,在经由前面提到的标准确定为脑死亡的患者中没有一个在脑死亡的状态中恢复过意识并报道看到了死去的亲人、圣徒,抑或天使。这就表明对来世生命的经验需要一个更为适切的解释:那些报道了“从死后归来的患者”实际上并没有脑死亡,尽管他们必定是受到了其他的影响,这些影响,诸如低氧水平和脑的肿块(swelling),会阻止这些病人恢复到完全意识状态。 比起头部创伤,缺氧症恢复的前景往往更加糟糕,虽说在有些人会感到寒冷的情况中——例如身处冰水中——低温对脑细胞会有几分保护。脑部受创的孩子也许会昏迷数月,但脑功能会有显著的恢复。亚历克斯·马拉基的情况就遵循这种模式。他出了车祸,头部严重受伤,昏迷了三个月。比起昏迷三个月后就逐渐恢复的孩子,昏迷长达12个月的孩子恢复的前景更加糟糕。昏迷是脑死亡吗?不。尽管昏迷是极其令人难过的状况,但它不是脑死亡。 判断昏迷的标准包括丧失了对外部刺激,包括针刺的反应、大小便失禁,以及丧失了睡眠/觉醒模式。[\[4\]](#id_4_9)在度过了刚开始的危险期以后,昏迷的患者会表现出脑干反射,例如遇到明亮光线时瞳孔会收缩,这是脑死亡(不可逆转的昏迷)患者没有的。 为了更充分地展示各种病状类型的复杂性,我要有所补充。被诊断处于植物人状态的患者也丧失了对外部刺激的反应,即使在睁着眼睛时也不会跟随光线。他们也大小便失禁。但他们的确表现出睡眠/觉醒循环。令人伤心的患者特里·夏弗就是这种病状。在尸检中,他的脑被发现有严重损伤,尤其是皮层区域。即使她可以靠生命维持机无限期地活下去,她的意识也再不会恢复了。[\[5\]](#id_5_7) 与此相对照,处在最小意识状态(minimally conscious,MC)的患者往往能够跟踪光线,也可以对施加在手和腿上的温和的针刺做出反应。最小意识患者的恢复前景要好过植物人。当然,生物学就是生物学,就和年龄、整体健康状况、糖尿病和心脏病这些疾病的影响一样,不同个体之间会表现出巨大的差异。 脑组织对氧供应是高度敏感的,即使经历极短的低氧水平(组织缺氧)也会造成不同寻常的感受和知觉。有低血压的人突然从蹲姿站起来很容易经验到一个黑晕,它会围绕着一个缩小的光圈不断扩大,就像是一个隧道。我自己就常常经历到,这时我会感到持续几秒钟的虚弱,一直到黑晕消退,隧道变大成为正常的视野。有没有可能有低血压的人所描述的隧道和光线与例如在心脏病发作时缺氧的人经历到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同呢?我应该认为我是在经历天堂,在虚弱中见到了天使或先人吗? 在心脏停搏期间,脑的氧供应减少。神经细胞非常脆弱,氧供应中断即使只有一两分钟,它们就开始死亡。此外,面临生命危险,濒临死亡的这种状态还会引起内源性阿片肽(endogenous opioids)的释放,在战场上或处境非常危险的时候,人的体内就会释放这种东西。它可以造成平静甚至是欣快的感受。在女性生产的时候,也会释放内源性阿片肽,它会令女性在分娩结束以后持续欣快的感受。 如果有人快要死了,主要的任务是去抢救这个患者,而不是去做研究。虽然如此,还是有一些研究记录了有多少心脏停搏的患者有不寻常的经验,这些经验在不同患者与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似性如何,以及文化信念在多大程度上会影响解释。[\[6\]](#id_6_7) [\[1\]](#id_1_16) 苏斯·奥尔曼有一档财富管理的电视节目,每周六晚在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的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播出。 [\[2\]](#id_2_10) For the Brain Death Guidelines for Pediatrics,see http://pediatrics.aappublications.org/content/early/2011/08/24/peds.2011-1511. [\[3\]](#id_3_10) 参见《新约·约翰福音》,第十一章。——译者注 [\[4\]](#id_4_8) There is a continuum of conditions,and it is useful to consult the Glasgow Coma Scale for more precision:http://www.unc.edu/~rowlett/units/scales/glasgow.htm. [\[5\]](#id_5_6) 访问google图片,搜索Terri Schiavo,可以看到她的脑扫描图片。 [\[6\]](#id_6_6) For an excellent review article,see Dean Mobbs and Caroline Watt,“There Is Nothing Paranormal About Near-Death Experiences:How Neuroscience Can Explain Seeing Bright Lights,Meeting the Dead,or Being Convinced You Are One of Them,”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 15,no.10(2011):447–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