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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的一天,坐在家门外的默文,突然内视打开。无比清晰地看见神圣光辉,随即完全失去身体意识。眼睁着,却融入神圣喜乐。 默文的姨母朵拉玛西刚好经过,注意到默文坐姿难受,叫他名字不应,对她视而不见。希芮茵得知,立刻跑来。摇着他叫:“默劳戈!默劳戈!” 终于,他眼皮动了动,见母亲在面前。他喃喃地说:“妈姆,请别……请别打扰我。”又怔了片刻,站起。母亲只当他出了会儿神。 自从那次神光体验之后,默文越来越感到某种内在的巨大驱策,一种强烈的与众不同感。这种不同感坚持不去,虽然他对自己的灵性身份尚不知情。 每天,默文从家骑自行车去学院。1913年(印度)夏季,大学二年级的默文,为准备期末考试,到琐罗亚斯德教火庙——柯西德瓦迪——复习功课。也就是在这个期间,1913年5月,发生了一个非凡事件,改变了这个19岁年轻人的一切。 骑自行车到德干学院上学的默文,注意到查宝地附近的玛科姆坦克路有一大群人,围着坐在楝树下的老妪赫兹拉·巴巴简。默文也曾多次从这位老妪身边经过,但显然从没怎么注意她,尽管他知道巴巴简被当地穆斯林社区视为圣人。其他正统宗教人士或有身份的人很少接近巴巴简,因为她身边的帕坦士兵禁止要人接近,而那些靠巴巴简信徒供奉金钱生活的闲荡乞丐又令人可鄙。过路的行人将巴巴简看作疯女人或女巫。 5月的这天,默文骑车经过时,望了一眼巴巴简,就在那一刻,巴巴简也望着他——点头示意他近前。默文不能不理,立即下车走过来。四目相遇,默文能感到,老妪看见他极为欢喜。 巴巴简在热切地等待他,默文走近,感到仿佛磁力般地被她的眼睛吸引。巴巴简敞开双臂站起,好似找到失散多年儿子的母亲一般,热烈地拥抱默文。一遍遍说着:“梅拉 辟亚拉 贝塔……梅拉 辟亚拉 贝塔(我的爱子)!” 眼泪一边从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滚落。 我们的时代也在等待着这一时刻。巴巴简的爱子终于回来了,时代的泪水与老妪之泪交融。在这最感人的一幕,她的慈爱呼唤“我的爱子”的回响,将最终触及每一颗心灵的最深处。 默文无言以对,雕塑般一动不动站在老妪面前。从被她拥抱的那一刻,默文感到仿佛一股电流通遍全身,从头涌到脚趾。接下来的体验难以描述——他的个体意识融入极乐海洋! 默文虽被巴巴简的拥抱弄得眩惑恍惚,却仍对周围环境保留一些意识。他丢下自行车,走回家。尽管内在整个生命受到重大影响,但外表大体上还算正常。 然而渐渐地,年青人失去学习的兴趣,也无心参加运动或游戏。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喜欢独处。对生活中的一切都失去热情。在每一个曾经出色的方面,均成为失败者。对什么都无法专注,也不能向家人师友交流自己所体验的。 生活空空如也,除了一人——赫兹拉·巴巴简。从1913年5月那一天起,在之后的7个月,默文唯一有规律做的一件事,是每天晚上拜访巴巴简。在她身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时直到深夜。 巴巴简周围的气氛,很难让人相信她是“圣”人。身边都是些“歹徒”——帕坦士兵、寄生乞丐,乃至毫不顾忌地偷窃其信徒供奉的小偷。 有人说爱是盲目的。爱之目却越过善恶;默文和巴巴简之间建立的,乃是内在的神爱联系。因此,每天晚上默文都来看巴巴简,一天不落。不顾人们摇头咂嘴:“默文这样的好孩子,父母又是受人尊敬的虔诚琐罗亚斯德教徒,竟然去看那个巫婆,遭罪呀!”好名声和可敬品格受到毁谤,但他毫不在乎,因为随着巴巴简的那个拥抱,默文的幻相生活结束,融入神性的生活开始! 巴巴简和默文在一起时,默默坐着,很少说话。1914年1月的一个夜晚,准备离开的默文,亲吻巴巴简的手,巴巴简把他的脸捧在手里。时间到了。我们的时代等待的时刻已到。巴巴简捧着默文的脸,用全部的爱,看着默文的眼睛,吻了吻他的额头。随后转向旁边的跟随者,指着神情恍惚的默文,宣布:“这是我的爱子。有一天他将摇动世界,全人类都将受益于他”。 默文只是站在那儿,巴巴简的一吻使他没有了知觉。他完全失去对头脑的控制,机械地走回家。头脑对周围环境毫无概念;身体移动,却觉知不到在做什么,在哪里。在这种近乎忘却状态,他于11点左右到家,径直回屋躺在床上。 面纱因一种超凡的神圣体验被揭开。默文躺下不到十分钟,再次体验到5月份被巴巴简拥抱后的同样感受——此刻却增强一千倍!光出现!他感到仿佛千百万瓦特的电流迅疾涌过全身,将骨肉溶化掉!他感到没有身体,没有骨肉。身心皆溶化。他此刻由电做成。静脉动脉化作电流!身体化作光! 默文感到呼吸受堵,仿佛被千万只手扼住喉咙,心脏即将停止跳动。这一刻他被恐惧压倒,难以想象的恐惧。好比一个不会游泳者,被强行拖入深水,因窒息和必死无疑感而经历的恐惧。又好比一个被狂暴地勒死者的恐惧。 即便上述体验也无法与默文那天夜里所经历的巨大恐惧相比。他所体验的不为智力所理解,那关系到自我歼灭之涅槃真空或法那-费拉状态,关系到潜在于每一个灵魂无限无意识中的灵性意识之提升。 默文恐惧的原因,是其个体身份、其水滴灵魂身份的完全丧失。他处于一点:跨越个体性——水滴性,成为普遍性——从时间伊始就永恒存在的那。他已超越了这一点。 五位至师曾为他罩上的面纱,被巴巴简的吻所撕开。“默文”已逝!他发现自己乃无限我——神性海洋。他已超越创世点,被上帝海洋——无限性——所淹没与吸入。他发现自己即无限——完全超越了造物界。进入超越的默文已不再有人类意识。巴巴简之吻将神圣无限意识赋予默文。他已成神,获得与神同样的无限意识!对时空或身心没有了觉知,只有“我是神……我是神……我是神” 的有意识体验。别的什么都不存在。 默文陶醉于一种妙不可言的喜悦——亲证自己是神的无比极乐。所有这些神圣体验完全是内在的。听不到他发出的任何声响。屋中死一般的沉寂。家里没人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默劳戈哪去了?你看见他一大早出去没有?我看看他回房间没有。”第二天早上,希芮茵问家人。正是她发现了儿子在这种状态。“默劳戈,快起床,不早了。早餐准备好了。该去上课了。” 她走过去,心砰砰乱跳,站在床边。叫道:“默劳戈,能听见我说话吗?”看见儿子一丝不动躺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外面,她惊愕得说不出话,又凑近看他:“默劳戈,你能看见我吗?”儿子无疑还活着,虽然嘴唇眼睛一动不动。他的表情令她惊骇,眼睁着,但看得见她吗?仿佛凝视着遥远、遥远的某个地方——眼皮一动不动。面部看上去正常,身体没有生命;他却没有死去。“默劳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儿?”她哭道。 直到此时,家里除了父亲(他并不说破),都不知道默文的真实灵性身份。在过去的几个月,默文虽陶醉于神圣体验,却未向任何人吐露此事。家人也注意到他与巴巴简交往以来的异常举动,但都没加理会,以为只是对老圣人的一时迷恋。 希芮茵慌了手脚。她抓着默文摇晃,让他从床上坐起。仔细检查,也没见他发烧或有外伤。“默劳戈,你会好的。”她说。私下又告诉希瑞亚:“默劳戈一定为什么事难受,因为他拒绝说话……我们让他休息一天,在床上躺着。他沉默寡言,晚上应该会好起来。”父亲点头同意。 然而,一连三天,不管母亲怎么做,默文都处于这种仿佛昏迷状态。只有让他坐时,他才换一下卧姿。全家人越来越担忧。 第四天,默文突然开始走动。他走下楼,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语不发。他已三天没合眼,三夜没睡,眼睛茫然凹陷。他显得消沉,在父母兄弟跟前举止冷淡。无食欲也不口渴。只是身体在屋里移动,像个梦游者或机器人。 默文的奇怪行为又持续了几天,希芮茵受够了。万分焦虑的父母不惜昂贵费用,咨询普纳最好的医生。请了很多大夫给默文治疗,为首的是家庭朋友巴如查医生。他为默文注射了一剂吗啡,试图让他至少睡一觉。但无济于事,他眼睛依然睁着。别的医生显然也无力改变默文的情绪或行为。母亲认为他精神受了刺激,希望医生能让他恢复“内心平静”。在母亲看来,他定有什么心事,只是不肯说出来。可以理解,希芮茵越来越不安,迷信地认为某个“凶眼”或“巫咒”造成了儿子的状况。 接下来的九个月,默文不曾睡眠,目光呆滞。茫然的凝视成为他一度活泼英俊面孔上的固定表情。他若坐下,一坐就是数小时——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若在屋里踱步,也是不停,直到有人再也受不了,制止他。希芮茵不敢相信,儿子病得这么重,有可能变疯。 在一个大热天,默文溜出家门,向河边走去。到了滨江花园,却不停下,转身又急急往家走。走了一段,又回身往滨江公园走。到了公园,又迅速改变方向,朝家走。如此这般三次,在午后炎炎烈日下走了15英里。他走得极快,一般人早已累倒,他却似乎不受影响。 在这九个月期间,默文从未吃过固体食物,人消瘦苍白。母亲强行给他食物,他则藏在上衣口袋或镜台抽屉里,任其腐坏。有时候他把餐盘拿到房间,等母亲出门,他便拿到外面,喂街上的狗、猫或牛。他母亲若碰巧回来看见,会更加苦恼。年青人曾经阳光、快乐的性情似乎消失,变成精神失常者的怪癖。 这个时期默文经常溜出家门,去拜访巴巴简。希芮茵对默文的状况无比担忧绝望,曾有一次,说服母亲高兰顿陪她前去质问巴巴简。两位女士走过来,希芮茵厉声问道:“我知道默文常来看你。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你要对他做什么?他为什么来看你?他以前从不像这样。” 巴巴简对两位女士微笑一下,喃喃道:“默文……梅拉 辟亚拉 贝塔。” 这大大激怒希芮茵,她转向高兰顿,说:“她胆敢管默劳戈叫儿子。岂有此理!” 巴巴简依旧不停自语:“默文……默文……他将震撼世界……他将唤醒世界。” 希芮茵问她是什么意思,巴巴简拒绝解释。很快又转移话题,让高兰顿回忆故乡波斯的往事。结果高兰顿和巴巴简唱起波斯歌,动情地流泪,还交换故事——令希芮茵好不懊恼。希芮茵对巴巴简的话当然不快,对会面不满,尽管高兰顿喜欢巴巴简的性格和热情。 1914年6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7月10日,默文最小的弟弟阿迪出生。这期间,希瑞亚在通往兵站区阿苏堪纳的路上,又购置一家茶店。(注:阿苏堪纳是一家著名的大型粮店,坐落于与布特大街相邻平行的路上。)由于新“希瑞亚茶店”后面没有住处,他和一大家人便搬到附近布特大街816号自己的家。这所房子被称作南瓜屋。 这个时期,默文用越来越多时间独处——疏远家人,寡言少语。有一次他谁也没告诉,离家三天,去了普纳郊外柯德瓦村的琐罗亚斯德静塔。在一棵树下,像具尸体一动不动,躺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家人以为他在城里走丢了,见他回来,如释重负。 默文的父母为让儿子恢复常态,用尽一切办法,都无济于事之后,决定也许换换环境会有所帮助。于是将他送到孟买,跟兄长嘉姆希德生活几个月。在孟买市政办公室供职的嘉姆希德,在帕里区的动物园(维多利亚公园)对面租了间屋子。他欣然接受并悉心照看默文。嘉姆希德去上班时,默文每天一大早就到乔帕提海滩,一坐几个小时,看潮涨潮落——常常直到下午。之后走回维多利亚花园,再坐几个小时。他会在公园偏僻处的一条长凳上坐下,远离其他长凳和行人;独自待到晚上嘉姆希德下班回来,陪他一起回住处。 连续几周,这成了默文每天的例行常规,无人打扰。然而,有一天,公园里他最喜爱的长凳被一家帕西人占了。默文开始紧张地走来走去。他快步走向长椅,又急转身,快步朝相反方向走;之后又大步走向他们,走近时又突然转身。 因他眼睛一眨不眨,那个帕西人以为默文在盯看他家女儿。默文再次走近时,那人恼怒地站起身,抓住默文,左右打他耳光。实际上,默文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巴掌对他没有影响。他对暴力毫无反应,照旧在长凳前来回快走,直视前方。那人再受不了了,把年青人当作疯子,终于领着妻女离开。默文直奔空凳,照常坐下,直到嘉姆希德晚上来到,护送他回家。 1914年11月默文回到普纳,多少恢复正常,渐渐认出周围的人和地点。但头脑仍无法专注任何事,也不能预先计划做任何事,尽管随着茫然凝视慢慢消失,眼睛开始张合。家人注意到这种变化,大为释然,认为他总算有了希望。默文重新开始吃饭,但饭量很小,食物吃不完喂狗。希芮茵常为他喂流浪动物批评他,但默文照样背着她做。 有很长一段时间,希芮茵以为默文吃光了所有的食物。不晓得他把食物拿到房间,藏在镜台抽屉里,再将空盘放回。当默文在孟买和兄长嘉姆希德一起住时,有一天希芮茵到阁楼上,闻见馊味。找遍各个角落,什么都没发现。最后经过默文的房间,馊味越发强,打开默文床边的一个小箱子,看见里面满是腐食和蛆虫。在此之前,希芮茵勉强地同意让默文在自己房间弄早餐,用餐。不过从那天起她格外留心起来,不让默文把食物带到房间,坚持要他坐在餐桌前用餐。尽管如此,默文仍设法只吃一小点,将其余的给狗。 默文从小就厌恶吃肉、鱼和鸡,偏爱素食,还会建议伙伴亲友吃素。这期间,母亲怕他不吃动物蛋白会体弱,便不再为他做素菜,做什么就强迫他吃什么。默文把食物放在小写字台上,趁人不备,倒进抽屉里,时机一到就用纸托着,扔到房后的胡同里。 在南瓜屋的楼上,默文有间又小又暗的斗室。称之为贼窝。在恢复正常意识的过程中,默文整天呆在这间斗室里,在一片漆黑中独自坐着。他偶尔也会同从前的朋友们出去散散步,比如寇度、提兰达、凯库希如·伊朗尼(昵称拉托斯,意为胖子),以及从波斯移民印度的贝拉姆·霍桑·法里敦·伊朗尼(昵称贝拉姆吉)。除了同其中一个伙伴散步,他一直待在自己的小房间,幽闭于黑暗中。 在这些奇异的日子,一次默文突然决定,到古吉拉特邦拜谒一个重要的朝圣地。并决定和兄长嘉姆希德及四位朋友——贝利、寇度、贝拉姆吉和拉托斯——同去。如同贝拿勒斯对印度教徒,麦加对穆斯林,对于在印度的帕西人和伊朗尼,乌德瓦达是最神圣的朝圣地。1200年前移民印度的第一批波斯琐罗亚斯德教徒,就定居在乌德瓦达。这批移民还带来了琐罗亚斯德圣火,建造一座火庙,安置7000多年前由先知琐罗亚斯德创始的圣火。印度各地火庙的圣火皆来自乌德瓦达的原始圣火,它一直由火庙牧师们守护,永不熄灭。 默文和五位同伴从普纳出发,到印度最古老的琐罗亚斯德火庙朝拜。这些年轻人在乌德瓦达逗留了三天,每天早晨由默文带领到火庙祈祷。之后到棕榈树荫下坐坐,或者沿沙滩散步。第一天吃饭时,朋友们围坐桌前享受了一顿美味肉餐,默文却坐在地上只吃土豆和面饼,以示对此行目的的尊重。其真诚感动了五位朋友。 下午异常闷热,一天吃过午饭,大伙儿决定回屋小憩。正要离开,默文突然满怀深情唱起一首波斯歌。大家完全被他优美的歌声吸引住了,忘了困倦炎热。动人的歌声还将其他旅客从旅店吸引出来,请他唱了一首又一首。这些格扎尔有的众所周知,有的是默文自创的作品。 一位年长的绅士大受感动,郑重宣布:“他歌唱时脸上的辉光,他自己创作的格扎尔,使我相信,有一天他会成为闻名世界的伟人。” 观众鼓掌赞同,但默文给人的印象腼腆,眼睛一直低垂。这不是他第一次引起旅客的注意。不管在火庙还是旅店,人们忍不住看他。他脸上的辉光明亮引人,都想知道他是谁。 在乌德瓦达的时光愉快怡人。伙伴们尽情享受。一起弹琴,唱歌跳舞。默文惟一禁止的是烈酒。即使在那时,朋友们也异常尊敬默文,本能地服从他,完全照他说的做。除了啤酒和棕榈酒(棕榈叶经发酵制成的一种便宜饮料),默文不许他们喝任何酒精饮料。大家也做了保证。此行的费用开销都是默文支付的,同伴们觉得有义务尊重他的希望。 一行人从乌德瓦达乘火车到西海岸的瑙萨里、苏拉特和布鲁奇,在每个城镇逗留2天。尽管默文有禁令,贝利受不了只喝啤酒和棕榈酒,恳求默文让他喝点威士忌。虽然他请求再三,默文拒绝妥协。贝利受够了,威胁要回普纳,要默文给他回程路费。这位朋友的行为令默文厌倦,决定全体立即启程回家。 于是全体返回孟买,住入一家帕西旅店——“潘迪客栈”。这天,贝利见默文坐在外面长凳上,雕塑一般——四肢和眼皮一丝不动。贝利对这种奇特现象大为惊异,叫来寇度和拉托斯。拉托斯一句玩笑了之,但寇度走到默文跟前,叫他回转过来。见自己的话不起效,寇度又轻轻碰了碰默文,默文一惊,仿佛从甚深入定中醒来。从这种奇怪状态出来不多时,默文想做游戏。比赛凝视对方的眼睛,谁最先移开目光谁输。每个人都跟默文比赛,凝视默文的棕色大眼睛,但没人赢得过他。 这时候,朋友们还不晓得默文已融入最高的灵性意识状态——“阿哈姆卜若玛斯密”。贝利尤其感到好奇,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老友完全忘却周围的一切。嘉姆希德对弟弟的奇特举止解释了几句,因为他俩曾在孟买共居一室三个多月。不过,此后贝利常见默文不是直愣愣盯着煤油灯光,就是直视太阳光,一连几个小时纹丝不动,就像一个人体塑像。 在孟买,贝利为此前的粗鲁道歉,请求默文另行安排,继续旅游。这得到大伙儿支持。因此默文决定游览加拉普里石窟。石窟位于孟买港3英里外、阿拉伯海的象岛上。他们租了一条船,在印度教寺庙之间野餐,度过愉快的一天。 又一块儿在孟买市逛了两天,看戏,上餐馆。一天夜里从戏院回来,默文要寇度唱首歌。于是寇度高亢优美地亮嗓:“你若是卷起铺盖离开尘世,我将成为你的奴隶。” 其时已是凌晨三点,伙伴们都困得想睡——除了默文。没等寇度唱完第一句,默文就从床上跳起来,揶揄道:“兄弟,先别卷铺盖离尘世了。你若是这么吼下去,我们都得卷包离开这里!”默文的玩笑成真,别的房客被寇度惊扰,已去叫醒经理。经理来房间训他们,等他到时,大伙儿都躺在床上装睡打鼾。对此只好不了了之! 次日贝利与寇度发生争执,还是因为烈酒。贝利对所有人大发其火,盛怒之下赌气坐火车回了普纳。第二天上午,嘉姆希德令人意外地出现在贝利家,解释说贝利走后,默文决定也回普纳,派他带贝利过去见他。虽然贝利的坏脾气导致旅程突然中断,但默文天性仁爱,派兄长把贝利叫来,以便原谅他,不存嫌隙。 贝拉姆吉自幼患有严重的视力缺陷。7年前舅父埃斯潘迪亚·鲁斯特姆·伊朗尼将他带到普纳医治,现已痊愈。1914年,贝拉姆吉经寇度介绍认识默文,后来成为默文家的常客。贝拉姆吉时年22岁,仍目不识丁。但他头脑很灵活,酒生意做得成功。从1914年12月起,默文开始教贝拉姆吉读写波斯语,这让默文父母亲感到欣喜,认为他在恢复正常。贝拉姆吉渐渐被默文吸引,后来两人建立了很深的灵性联系。 看到儿子社交活动增多,行为正常,希芮茵督促说:“默劳戈,找份工作。找份好工作……我知道这几个月你心里一直为什么事苦恼,假如你有一份稳定工作或职业,就会恢复老样子的。” 默文不同意。希芮茵于是为他租了一间房,建议他扩大业务,辅导像贝拉姆吉这样对学波斯语感兴趣的伊朗尼孩子。这个默文也拒绝了。希芮茵威胁说,那就不让贝拉姆吉来家。默文冷淡地同意:“好吧。悉听尊便。” 见他漠不关心正常的人际交往,希芮茵只好绝望地举手投降,不解自己一向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到底怎么了! 默文指示贝拉姆吉每天到他房间学波斯语,没什么比这更让贝拉姆吉高兴的了。他甚至不让生意干扰之。不到四个月,贝拉姆吉从一字不识,到能够阅读哈菲兹的诗——完全归功于默文。 渐渐地,默文也开始同贝拉姆吉谈神、内在道路、灵性导师的必要性等灵性问题。对默文的灵性观点,贝拉姆吉深感兴趣和敬重。两人建立了亲密联系,有时候不告知任何人,结伴离开普纳,到各处访问,一走就是几天。回来被问去了哪里,默文回答:“朝圣寻找圣人!” 1915年4月,默文有一天对贝拉姆吉说:“我准备做一次漫长艰辛的旅程,也许很长时间不能回来。我已决定过苦行僧(弃世苦行)生活。你可能很久收不到我的消息,但如果我写信让你来,你都要立即过来,不管我在哪儿。” 贝拉姆吉十分震惊,因为他想伴随默文,无论去哪儿。虽深感失望,但因受默文对他揭示的灵性道理影响,贝拉姆吉答应了。 当天晚上,默文登上一列火车。他买的火车票是到南印度的赖丘尔,但歌音——内在神音——促使他离开普纳仅50公里,就在偏僻小村凯德岗下了车。打听到至师纳拉延埃舍的位置,从火车站步行七英里,来到这位赛古鲁的总部。途中又变得茫然恍惚。 默文过小溪,进了大门,经过达塔特瑞亚寺庙。询问道:“纳拉延·马哈拉吉在哪里?” “他在宫殿里,”看门人回答,“正在举行达善。快去吧,纳拉延在赐福。” 宫殿里聚集了一大群人。纳拉延·马哈拉吉头戴金冠,端坐在宝座上。他看见默文,即刻终止达善,叫人散去。又从座位上走下,轻轻地拉起默文的手,把他领上几级台阶,让他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纳拉延随后从自己肩上取下花环,给默文戴在脖子上,还叫人拿来芒果汁,给默文喝。接着默文和纳拉延交谈了一会儿,但他们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默文得到纳拉延·马哈拉吉许可后离开,走回火车站。跳上一列正要启动的火车,不到24小时即返回普纳。看见他,贝拉姆吉大为意外,以为起码几个月才能再见到自己的朋友。 这一次我们的时代有机会观察五位至师之一对默文的深爱。纳拉延·马哈拉吉对默文的爱真正地伟大而神圣。像其他至师那样,纳拉延·马哈拉吉也必须历经道路之火,获得神圣意识。内外化成灰烬之后,方能与神合一!默文也经历痛苦,却与至师的不同,这是因为他是至爱上帝本身。 五位至师是将神本身带到地球者。是他们给默文罩上未尼亚尼(业相)面纱19年之久,以便隐藏其神圣身份,将他保护到时机成熟。巴巴简的任务是揭开默文的这个未尼亚尼面纱——揭示其真实身份。我们的时代,正是通过巴巴简,得知默文即全世界一直渴盼的神圣化身——为了他的重临,人类已等待1400年!与纳拉延·马哈拉吉的接触,使默文开始感受其神性光荣。仍被荣光和极乐弄得眩晕的他,其自身的光和极乐即将炫耀他人。(注:阿瓦塔的未尼亚尼面纱为五位至师所造。该面纱由没有束缚性的未尼亚尼业相构成。阿瓦塔及至师的圈子成员也有这种未尼亚尼业相,但作用不同。阿瓦塔的未尼亚尼业相是为了保护他成年。圈子成员(满德里)的未尼亚尼业相关系到至师或阿瓦塔的宇宙工作;性质相同,作用有别。) 默文与纳拉延·马哈拉吉会面后,在普纳过了些日子,对贝拉姆吉、拉托斯和贝利说:“你们跟我走。我打算去见一些大圣人,他们都很神圣。我带你们去见的那些人都属于神。”默文和三位密友先到孟买,见到提普巴巴——第六层面的神醉玛司特,孟买的灵性负责人。提普巴巴的前任是阿卜度·瑞曼——出身伊斯兰教的至师。 默文和三位同伴又到以埃洛拉石窟和众圣陵著称的奥兰加巴德。见到第七层面的玛居卜,巴内·弥延巴巴。他被当地人尊为大圣人,与舍地的赛巴巴有密切的联系。是赛巴巴使巴内·弥延巴巴成道,将他安置于奥兰加巴德。 默文将拉托斯和贝利遣回普纳,随后同贝拉姆吉乘火车前往那格浦尔,去见本时代的第三位至师,塔俱丁巴巴。到那格浦尔,他们打听到塔俱丁巴巴的去处,又乘马车到17公里外的瓦奇·夏里夫镇,去见塔俱丁巴巴——印度中部地区最著名的活圣人。这位库特博身边围着一大群信徒,人人提心吊胆,因为其时塔俱丁巴巴情绪恶劣。一直对身边人发火,责骂当天每个前来达善者。 默文和贝拉姆吉到时,有人告诉他们:“今天不是见塔俱丁巴巴的好日子——大师心情极糟。你们要去,就做好挨骂的准备。” 默文看看那人,笑了笑,心中明白:“他在等我……塔俱丁巴巴在等我到来。”默文在前,同贝拉姆吉向塔俱丁巴巴走来。白发苍苍的大师衣着简朴。随着他们走近,玫瑰芳香弥漫空气。 令在场者惊讶的是,塔俱丁巴巴沉默下来,从座位起身,走向默文。四目相遇目光锁定。二人交换的神圣讯息有谁知晓?塔俱丁巴巴用玫瑰爱抚默文的面颊和额头。二人没说一言。 圣歌无需言语。歌者以惟有他和听过此歌者才懂的语言讲述。默文和塔俱丁巴巴之间的沉默深不可测。该沉默有一天将征服本时代。我们的时代将知道其会面乃灵性海洋和天空会合!海空合一!他们的沉默令天地静止,爱酒融入两面海洋之间。默文在从诸层面天堂下降!爱之洋融入其身体。默文在体验向浊意识的下降。 之后塔俱丁巴巴挥动一下玫瑰告辞。他注视着默文,似乎不胜欣喜。默默地,默文和贝拉姆吉在人群的肃静中退出。玫瑰浓香弥漫瓦奇·夏里夫。“我的玫瑰,我的天堂玫瑰!”塔俱丁自语。 默文和贝拉姆吉直奔火车站,登上回普纳的首次列车。“塔吉!塔吉……我的塔吉!”默文在内心默喊。无人明白他的意思。他已接受了皇冠! 回到普纳,默文又同儿时伙伴寇度恢复深交。寇度那时25岁,长默文几岁。他体格魁梧强壮。虽然认识不到默文的灵性状态,但很爱默文,视他为世上惟一挚友。昵称默文“兰格提”朋友——密友。和默文在一起,寇度总是不拘礼节,默文自然也如此。 一次默文到寇度家,寇度不在。寇度之妻娜佳让默文等等,默文要吃的。娜佳给默文端上饭菜,默文大饱一餐。吃完正要离去,寇度回来了,一见朋友,就上前来个热情的熊抱。 默文警告他:“寇度,别这么抱我。我不再是那个默文了!” 寇度把这当作戏言,笑道:“你要不是那个默文,那你是谁?我要看看这个默文是谁!”寇度以为可轻易将单薄的默文翻倒在地,上前欲抓默文的胳膊。默文伸手阻拦,轻轻一推,寇度踉跄后退,跌倒在地。 寇度对默文的力量既惊又奇。默文没生气,温和地扶寇度站起。俩人坐下说话。寇度已意识到默文不再是一般人,开始敬畏地看待默文。(注:多年后寇度忆起此事,说:“那天后来证明是我一生最有意义的一天。我看着默文的眼睛,知道自己失去了朋友——但找到圣人!”) 这件事之后,寇度和默文开始更频繁见面。默文向寇度说起巴巴简,寇度深受触动,每次默文去看望巴巴简,寇度都同去。他们在巴巴简身边,一坐数小时,直至深夜,回到寇度家已是凌晨4点。二人还经常讨论是夜人们为巴巴简演唱的卡瓦里的含义。 过了几个月,巴巴简开始反复对默文说:“我的儿,你找的珍宝和珍宝的钥匙不在我这儿!我给不了你。珍宝是你的——只为你预备——这毫无疑问!但是,儿啊,你必须拿到钥匙!”巴巴简说起这个总是很神秘,后来有一天夜里她清楚地说道:“现在是你得到珍宝的时候了!去舍地,钥匙在那儿。我的儿。那儿有一位赛(圣人),去见赛,看他愿不愿把钥匙给你。” 几天后,默文告诉寇度:“这几个月我一直胃痛得厉害,总不见好。不知怎么办好。” 寇度听说赛巴巴身边总有奇迹发生,想起巴巴简最近对默文说的话,便说:“朋友,你跟我去见一下赛巴巴,胃疼也许就好了。我听说他治好过各种疾病,舍地每天都有奇迹发生。我们去见见这位圣人。” 默文同意。两人都不知舍地在哪儿,在默文坚持下,他们很快打听到,出发了。到了舍地,被一群持棍的村民拦住。“我们是来见赛巴巴的,”寇度说,“让我们过去吧。” “你们不能见赛巴巴,谁都不能达善。”村民说,“他已下令,今天谁都不见。你们从哪来回哪去吧。” 寇度恳求道:“我们大老远从普纳来,必须见见赛巴巴。请理解。” 村民不听寇度的恳求,说:“我们必须服从赛巴巴的指令,谁都不得过去。” 寇度转向默文道:“看来我们得回去了。” 默文却选择等待,坐在一棵树下。“你想回,可以回。”他说,“我是来见赛巴巴的,会见到的。”他们不顾村民的警告,当晚在树下过夜。时值冬季,寇度冷得发抖。 第二天早上他们醒来,在附近的茶摊用了热茶。但赛巴巴仍无消息,村民仍不放他们过去。下午传来话:“赛巴巴叫你俩,去清真寺见他。”村民又警告道:“他情绪还是不好,要当心。” 赛巴巴已77岁,须发皆雪白,身穿白色卡夫尼袍。坐在清真寺庙(慈母寺)内,指着寇度道:“我只想见那个家伙。” 寇度紧张地上前顶礼赛巴巴。顶拜时老苦行僧对着他的后背猛拍一把,拍得他喘不过气来。望着大惊失色的寇度,赛巴巴问:“你朋友是谁?他想要什么?” “他叫默文……默文·希瑞亚·伊朗尼;他很虔诚,渴望达善您,圣人。普纳的巴巴简向我们说起您,赛。” “不行,我不许他来见我!”赛巴巴说,“我不准他来!” 又盯着寇度,继续道:“把你身上的钱统统给我!”寇度从命,之后赛巴巴令他离开。 寇度回来跟默文汇报,默文摇摇头说:“我们等。我必须见他,我会见到的。” 后来,赛巴巴到田里出恭,大队人跟着,乐队奏着乐,喜气洋洋,又威严庄重。与寇度的报告相反,赛巴巴看上去心情甚佳。在赛巴巴即将走过时,默文五体投地匍匐在他足前。对着行大礼的默文,仿佛发自海洋深处,赛巴巴以极其深沉的威音,道出一言:“帕瓦蒂伽(全能上帝维持者)!” 发此圣言时,赛巴巴目光炯炯!老苦行僧的如炬目光向默文传递讯息,而对无知者,其言难解难测。赛巴巴开口的那一刻,默文成为全能——赛巴巴已赐予他无限能力! 寇度和默文刚到舍地时,空气静止,树木不动,天空灰暗,气氛庄严。而当赛巴巴经过默文,道出“帕瓦蒂伽”之时,和风骤起,阳光突破云层。树枝摇动,好似在全能上帝及其映像面前翩然起舞。大自然和宇宙间的一切瞬间和谐起来,好似在宣告:“默文是神!” 赛巴巴周围的人对他心情陡转惊讶不已。出恭游行开始时,大师异常严肃;此刻却容光焕发,笑容满面,仿佛太阳降临现身,在他面前微笑。除了赛巴巴没人知道原因;他以目传递的讯息,唯有默文明白。 默文起身后,赛巴巴向他致意;没人理解他因何对这个年轻人鞠躬。又一次,赛巴巴呼叫:“帕瓦蒂伽!”而后走开,并示意默文继续赶路。默文和寇度缓缓走去,赛巴巴又一次高呼:“帕瓦蒂伽!” 随着“帕瓦蒂伽,帕瓦蒂伽,帕瓦蒂伽!”之音,我们的时代向默文鞠躬。然而,除非神本人让人类开口,否则时代永远无力赞颂全能的上帝。 寇度跟着默文,走向三英里外的一座印度教寺庙——堪多巴神庙。乌帕斯尼坐在寺庙台阶上,赤身露体,瘦如枯骨。见默文走近,他捡起一块石头,起身用力掷过去,正好击中默文前额上巴巴简所吻之处! 乌帕斯尼·马哈拉吉的一击用的是神圣力量。我们的时代将体验其冲力,因为它使默文流血——至古者为世界流出的第一滴血。冲力在默文额上留下永久伤痕,提醒时代默文是怎样重获造物界意识的。因石击的冲力,默文在近两年之后,再次开始看见浊界。 该石的冲力何其美妙。虽是地球上最粗浊的意识形体,石头却将神带回世界意识。自从巴巴简的一吻,默文已融入自身神性,对周围的世界几乎没有意识。随着乌帕斯尼的石击,默文的世界意识将逐日增加,最终完全恢复——尽管他用了近7年的时间,才彻底下降到人类浊意识。 被击后,默文没有害怕地跑开,而是走近乌帕斯尼·马哈拉吉。二人拥抱在一起。乌帕斯尼含泪亲吻默文流血的伤口,把默文单独领进蛇蝎遍布的寺庙。不远处,寇度呆呆地站着,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迷惑不解。赛巴巴的呼叫已令他不知所措,又目睹这个赤裸的瑜伽师用石击默文。默文和乌帕斯尼都在那座奇怪的寺庙里,寇度不敢走近,也不敢打扰。 寇度尤其担忧,倘若默文出了什么事,怎么跟希芮茵交代。怕她责备他带默文去见赛圣人。默文又受伤流血,若伤势严重,他将不得不面对希芮茵的怒火。(注:默文和寇度从舍地回普纳后,希芮茵接受了默文意外受伤的故事。但数月后,希芮茵因默文与乌帕斯尼交往,怪罪寇度,不再让寇度上门。) 一个又一小时过去,还不见默文从庙里出来,寇度越来越替好友担惊受怕。夜色降临,在寺庙边等待的寇度冻得发抖,不知朋友情况怎样。心想:“默文伤重吗?血止住没有?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堪多巴神庙四周的气氛令人生畏,他不敢近前打扰。又过了一天一夜,寇度仍满脑子焦虑不安。两天两夜后,默文终于在早晨从庙里出来,乌帕斯尼在侧。 见默文还活着,看上去好好的,寇度大为释然,尽管默文额上伤口很深,他不知该如何向希芮茵解释。乌帕斯尼看着寇度说:“好好照料你的朋友,确保他安全返回普纳。” 寇度把钱全给了赛巴巴,得知默文还有些钱才放了心。回到普纳,寇度将默文带到自己家,清洗了伤口,裹上绷带。然后送默文回家,对希瑞茵托辞说默文不小心摔倒,伤了额头。